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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1页)

“这个世界给出的暗示已经很明了了——旧时美好。”玉求瑕接过话头,“我推测,那种怪物应该是‘完全沉浸在过去的人’,‘樱桃园’就是‘过去’的象征,而停留在那时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从内而外异化为怪物,无时无刻不在醉生梦死。”

“这是一个完全沉浸在旧日的世界,丰盛的食物对它们来说是奖励而不是惩罚,同理,去‘注射疫苗’的机会也是。”

“站在树下与树连接的时候我们都回到了旧日最美好的回忆节点,沉浸其中然后死去,对它们来说应该是很完美的结局。”

“所以在这个世界中,对‘旧日美好’越留恋的人越容易留在这里。”玉求瑕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从晚餐开始就是第一重筛选,越怀念过去的人越禁不住诱惑,在‘注射疫苗’时,也更容易深陷其中。”

方思弄在知道剧目时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逻辑,也忽然想明白了玉求瑕跟他复合的原因——为了不让他过于沉湎于过去。

他心中隐隐有一些不祥的预感,还是强压下来。

一切都等出去之后再说。

玉求瑕接着道:“我推测,一个人如果在这套流程中迷失,他(她)会先变成一只怪物,而之后,再得到‘注射’机会的怪物,如果又迷失,就会彻底死去,成为‘树’的养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这是一个从人,到怪物,再到死亡的转换过程。”

方思弄立即意识到他这个推测的来源:他们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了一次“注射队伍”的回归,按他们昨天亲自去“注射”的经验看,一共36棵“树”,会需要36位“注射者”,但是那天只回来了21个怪物。

那没有回来的15个,应该就彻底留在树下了。

这时,桑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玉求瑕道,“我们需要找到陆伯兴的愿望。”

“我觉得这个似乎并不难?”姚望忽然说,“他似乎也没有走出过去呢。”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陆伯兴,也就是019本人。

这是一个没有白天黑夜的世界,但这里的人还保持着有白天黑夜的时间段在生活,至少24小时制,和模拟的日光在佐证这一点。

这是一个科技已经高度发展,同时却还停留在过去的世界。

需要人工维护的旧空间和旧物、日夜不断的狂欢、以及不能被宣之于口,甚至不能出现在任何人概念中的“明天”……

这是一个没有明天、也不期待明天的世界。

所有人都想永远沉浸于旧日。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是他刻意放纵的结果。”井石屏道,“还是他想要扭转的局面?”

余春民问:“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前者,那他的愿望应该是驱逐外来不稳定因素,让这个小世界里的‘旧梦’永远维持下去。”井石屏皱着眉头,“如果是后者,那他也许会想……再次毁掉‘樱桃园’,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

“从剧作法和人物性格理论来分析,我倾向于前者。”元观君道,“评论界普遍认为,契诃夫一直魂系着他所熟悉的人们,心中对他们充满同情,因此没有力量无情地与旧世界诀别,所以我不认为他笔下的人物可以做到,而且《樱桃园》是契诃夫晚年的作品,怀旧的色彩更为浓重。”

桑滁狠狠抖了一下:“那……那驱逐外来者……外来者不就是我们?”

这时玉求瑕说:“很有道理,不过我恐怕有不同的看法。”

元观君:“为什么这么说?”

玉求瑕手心朝上,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李灯水:“因为我们优秀的李灯水同学发现了一个名为‘重生’的执行文件。”

在众多目光注视中,李灯水却并不显得唯唯诺诺,很平静地推了推眼镜:“我破译了密码,进入后,我查看了历史,发现有3条运行记录。”

余春民在众人震惊的表情中又懵逼了,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程序已经执行过三次了。”元观君霍然转头看向玉求瑕,“可你怎么确认这个‘重生’就是我们想象的意思?”

玉求瑕无所谓地耸耸肩:“戏剧一般不会太难懂。”

楚深南哈的笑了一声:“相当于我们在反派的电脑上偷偷搞事,结果发现这个事反派自己已经干过三次了?”

姚望面色凝重:“那他这次为什么不自己干?”

“……是什么阻止了他?”

讨论陷入僵局,片刻后,井石屏对李灯水道:“然后呢?进入文件后,接着说。”

李灯水:“然后我发现了新的密文,以及一个‘总闸’。”

“‘总闸’?”

“密文一共是36条,各自对应着一个执行端,而‘总闸’可以同时启动它们。”玉求瑕接过话头,“这个数字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树’刚好有36棵,我想,我们大概能选择是一棵一棵手动使它们‘重生’,或者用这个‘总闸’让这件事在一瞬间完成。”

桑滁激动道:“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李灯水:“启动‘总闸’还需要密码。”

“这确实是个问题。”玉求瑕将视线转回老手这边,显然需要一点戏剧和阅历方面的支撑,“但我其实还有另一个疑虑——这世界里完全没有‘柳鲍芙’的痕迹。”

第54章掘墓人23

“柳鲍芙是《樱桃园》明面上的主角,甚至可以说是‘樱桃园’人格化的形象,她美丽、仁慈、热爱自然、富有同情心,同时又庸俗、空虚、耽于享乐,她只生活在很浅显的生活表面,是整个俄罗斯旧贵族的典型代表。”玉求瑕说道,“但她不是受到批判的,刚刚元老师也说了,作家同情那个时代,而且显然,他很爱她,他笔下的陆伯兴也很爱她。剧本开篇就是陆伯兴在寒夜里耐心地等待女主人回来,他一直都记得数十年前柳鲍芙在一个深夜里跟他说的一句话:‘别哭啦,小乡巴佬,等你成家的时候伤就会好的。’[1]”

“陆伯兴最后买下了樱桃园并砍倒了所有樱桃树,可在拍卖会之前他曾极力想要拉柳鲍芙一把,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柳鲍芙的养女娃略与他是一对的时候,他的眼神却一直在柳鲍芙身上……陆伯兴无疑是爱着柳鲍芙的,却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当着柳鲍芙的面砍倒了她最爱的樱桃树。”玉求瑕轻轻拨了一下掉到脸侧的头发,“如果这是一个以陆伯兴为中心的世界,我不相信里面会没有柳鲍芙的痕迹。”

“哇。”元观君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原来你是这一派观点?”

《樱桃园》是一部被评论家们分析烂了的作品,陆伯兴这个人物自然是分析的重点,他是在作品中的所有人都沉浸在糜烂的旧日光景中唯一坚定的新兴力量,可他与剧本中的“官配”娃略小姐的爱情却让很多人直呼看不懂,娃略是柳鲍芙的养女,在柳鲍芙侨居法国的这段时间一直像女管家一样打理和守护着这片樱桃园,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和陆伯兴结婚,但最终没有。

主流观点认为造成这个结局的原因是陆伯兴的目光已经放远,一直在向远方眺望,无暇顾及身后,而娃略却一如从前地停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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