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一场让她极为震撼的比赛。
她还记得那时候看台上的叫喊声络绎不绝,就好似要震破鼓膜那般清脆响亮,直直地往天际线延续过去。有一群很疯狂的女生,她们扒在看台的边缘,呐喊着,尽全力在呐喊着。人声沸腾,就像一席又一席的热浪凶猛地翻涌过来,怎样都抵挡不住,完完全全地将对手的气势给比了下去。
然后球场里走进了一个少年,黝黑如墨般的眼瞳,灰紫色的短发,发尾微微翘起。他就直挺挺地站在球场的一边,右手插着裤袋,携了一把浅灰色的网球拍,眼底的自负昭然若揭。
少年伸直了左臂,一个响指,满场的喧闹竟一瞬就变得鸦雀无声,沉寂又沉寂,似乎每个人都探长了脖子等着眼前少年的下一个指示。
那一刻的阳光仿佛全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高贵,被衬托得淋漓尽致。崎原市江仔细地睁了睁眼,就看到了少年右眼角下那一颗泪痣。
那就是迹部景吾,存在感像帝王一样强烈的少年,他正在用那双张狂又倨傲的眼睛睨看着球场另一面的对手。
然而那场比赛的最后,连破对手绝招的迹部景吾却以7-6的比分输掉了比赛。
崎原市江记得那场比赛实在是很长,长到黄昏线都开始渐渐地逼近了。
还有一场让人印象深刻的单打三对决。
那天还是个晴日,高木晴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后援团里抽出身来,礼貌地挤开了两个人,硬是到了崎原市江的身边。
“市江,你有没有看到真田学长的眼神。”她蹭了蹭崎原市江的身体,后者放下了相机。
真田弦一郎依旧戴着那顶黑帽子,向下的帽檐遮挡住了他一半的眉毛,阻隔了些许的阳光,所以那阳光就在他眼部落下了一片阴影。他把眉头蹙得很紧,没有片刻的松懈,眼瞳里映照进了日光的光芒,更加犀利和锋锐。
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球网对面的那个人——青春学园网球部部长,手冢国光。
“有点可怕。”高木晴子浑身都打了一个颤栗,“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田学长这么强烈锐利的眼神呢。”
“或许,对方是真田学长视为真正对手的人吧。”崎原市江顿了顿才说。
手冢国光,她还是知道一些传闻的。不容小觑的少年,有着连职业队都看好的精湛技艺,或许只是简单地提个名字都能让人望闻却步。而这个少年为了球队的胜利,伟大到曾经决意放弃自己的一只手臂。
在某种程度上,崎原市江觉得他和真田弦一郎有一点相似。这种人绝对不容许自己松懈,为了达到给自己定下的过高目标,一定会付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努力。说这是逞强也好,自信也好,大概皆是出自于对网球的那种执着。
比赛第一局,真田弦一郎就使出了自己的绝招,向对手逼迫而去。
“真是少见。”高木晴子感概着,“这么快就用了绝招,也许真田学长想一口气尽快地决出胜负吧,不过对方是手冢国光呢,应该没有这么容易。”
崎原市江拿起相机,拍下了赛场的照片。
进攻,防守。防守,进攻。
那颗跳跃着的黄色小球,徘徊在球场的两边,来来回回,周而复始。对决的两人各自占据着球场的一边,无比肆意又疯狂地挥洒着汗水。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而过,双方的体力应该快要到极限了,但从镜头里面看出去,真田弦一郎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笃定和强烈,而手冢国光,他如此冷静地一次次打回欲将他逼往绝路的黄色小球,气息依旧平稳。
这就是强者之间的对决。
崎原市江几乎忘记了这场比赛曾见识了多少让人叹为观止的绝技,只看到不停发动高超技艺的手冢国光,在纷纷扬扬的惊叹声中,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拍子。他的左手臂满是淤血,那淤血令他的左手臂红肿成了触目惊心的一片。
而真田弦一郎就站在他的对面,弯曲着双腿,膝盖处亦是红肿了起来,连站都站不稳。
就是在这么热血冲动的光景里,那一份对胜利的执着,让双方都受了伤。
“总觉得好想哭啊。”高木晴子的脸往她头发里蹭了蹭,“真是场残酷的比赛,对吗,市江。”
崎原市江点了点头,想要捕捉这样捻动人心的时刻,才发现镜头之处一片模糊,清晰的事物渐渐地,缓缓地模糊起来。泪眼迷蒙的双目,就这样透过相机的镜头,看着球场上那两个过分执着还在拼着命的少年。
幸村优纪站在看台上,目光坚定不移地追随着球场上那个还在逞强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样的弦一郎好陌生,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心目中的弦一郎一直是冷静沉着的模样,她从不认为冲动和热血能跟他沾上边。
她有些难以理解,这样拼死的执着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对弦一郎来说能有什么意义。
汗水已经濡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面颊一直蜿蜒至下颌,那个倔强的傻瓜却还是忍着剧痛,不停拍向自己已经红肿成一片的双腿,强迫自己站起来。
幸村优纪的鼻尖很酸,这样的真田弦一郎,让她的心都扭成了一团,窒息到难以喘气。
“不要继续了不要”她泪光朦胧地看向了前面坐着的幸村精市,“哥哥能不能让弦一郎不要再继续了”
幸村精市紧蹙的眉头也没有松开过,他看着球场上那个黄色衣服的少年又一次站了起来,将球高高地抛起,“优纪,好好看着比赛,这是弦一郎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