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兮我為日,神靈不存兮我為月。」
「我為日兮當耀天地,我為月兮必璨朝夕!」
關於易水上面這些話的靈感,其實來自於地球上蔡文姬那篇名傳千古的《胡笳十八拍》。
雖然他先前一直覺得副本里設定的那個易水有些作死,然而那位末裔兩年前親友皆喪的悲憤他即便無法感同身受,卻也並非完全的無動於衷。
對方勤勤懇懇修煉十八載,還沒意氣風發名揚天下,就忽然在那最殘酷的戰場變得孑然一身。
在家族之人竭盡全力地救他時,他當時甚至都不一定想活下去。
然而他還是選擇活下去了。
因為自那時起,他的命遠比當初還要沉重——那是整個家族的重量。
易家一生為人族而戰,同時也在維護著當時相助於人族的神靈的聲名。
可最後卻是滿目悽然血流漂杵。
副本里的易水一時怨憤實在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因為他除了那不知存在與否的神靈,甚至都已經沒什麼能夠怨憤的存在了。
他能怨誰呢?自己嗎?
他若是沉溺在對自己的怨恨中,他真的還能有信心重現家族榮光嗎?
那麼怨恨那些救他的親友嗎?還是怨恨他身後的人族、亦或是侵略人族的妖族?
親友他不能恨,人族是他上戰場的意義,而妖族本就是他不死不休的敵人。
副本里的易水終究才成年不久而已。那時候的他理智已然無法壓過情感上的悲痛,所以他只能選擇虛無縹緲的神靈去怨憤,否則他甚至連活下去這件事都可能堅持不下去。
雖然易水此時念出以上那些話來有著吸引巨龍注意力,從而方便他接下來計劃的意思。但他確實也想著藉此同樣抒發一下原先那個易水的滿身蒼涼和他這段時間來的煩躁之意。
順帶著他還能用這些句子立個人設。
要是神靈真的被他噴到羞愧了,說不定還會因此現身。
這樣一來他既能救人族又能提升自己的通關評價,他何樂而不為?
只見在易水念出那最後一句之後,整片岩漿的溫度似乎又高了幾分。
連那頭巨龍都不禁被易水那混著悲慟的狂言給弄得愣神了一瞬。
那一剎那,易水似是恰好來到了那頭巨龍的身前,然後就這麼似笑非笑地抬起了眼皮。
巨龍乍一見到易水這副模樣時還有些不明所以,可下一秒它的心臟處便是一陣劇痛。
什麼情況?難不成它還能對一個人類的遭遇感同身受嗎?況且這個人族的小崽子怨的是神靈又不是它,它怎麼會有這種心痛的錯覺?
又過了一秒後,漸漸感覺到了血液逆流的巨龍才驟然意識到那根本不是它在對一個人類心懷惻隱,那顯然也不是什麼心痛般的錯覺。
——而是它的心臟是真的出了問題。
只見易水不知什麼時候抬起靴子踩在了它的龍爪上。
雖然人類那百十來斤的重量對它來說就如同羽毛一般,但這對它來說無疑是一種挑釁。
然而這時候,察覺到自己的生命即將消逝的巨龍已經無法再去計較這種小事了。
它嘶啞著嗓音勉強擠出了一句話來:「你、做、了、什、麼?!」
就在巨龍維持不住龍翼,緩緩於岩漿中墜落時,已經踩到了它背上的易水只是以一種極端平靜的語氣科普般地說道:
「一頭龍的體重我不怎麼了解。不過據我剛才的目測,你的體重大概是十噸吧?」
「人的心臟在人類總體重里占據的比例微乎其微。但真要算的話,還是能算出個大致重量來的。緊接著再類比換算一下,你的心臟重量我大概也就能算出來了。」
「而我現在能控制的重力大概是一百來斤的樣子。很顯然,你的心臟還沒重到一百多斤的程度。」
「所以接下來的事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巨龍雖然不清楚十噸究竟是多重,也不清楚易水口中的重力是什麼意思,但它還沒傻到真的什麼都聽不懂。
至少它知道,這個小崽子剛才靠近它的那一瞬間,直接在它的心臟處做了手腳!
「我死後,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時此刻,巨龍不禁用那殘存的意識強撐著開口道。
剛才它切切實實地看見了濺出的岩漿直接燙傷了易水的手背——這和剛才這個小崽子在岩漿上起舞時那遊刃有餘的姿態完全不同。
現如今它算是看出來了,易水根本就沒有被神靈庇佑,這傢伙只是有著一種特別的力量而已。
而那種力量應該是有時間限制的,否則這個小崽子在讓它的心臟破碎之後就該直接跑了,而不是一直走上它的背以免被下方的岩漿灼傷。
現在這個小崽子的特殊力量顯然已經用盡,那麼一旦它墜入岩漿之中,易水也不得不死!
可他為什麼會這麼平靜地迎接這樣的死亡?
難不成真的像他先前說的那樣,「我為日兮當耀天地,我為月兮必璨朝夕」嗎?
與此同時,已經踩到了巨龍頭頂、卻依舊被岩漿淹沒了足底的易水感受著那種幾欲將人逼瘋的痛楚,於疼痛中他的意識也逐漸有些朦朧了起來。
「真慘啊……」
意識朦朧間,易水自嘲般地緩緩吐出了這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