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他们几个吃斋饭的地方是单独的一间屋子,和永安寺其他僧人并不在一块。屋子不算大,外面糊的纸甚至还有点漏风,里面铺的砖也有些裂纹,屋子正中间摆放了一张木桌,还有四条长板凳。
徐举案的妹妹徐齐眉才七八岁,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这会儿桌上就只有四个人。
温把酒边吃边听他们胡乱海诌,天南地北的,就没有他们不聊的。
中途外面还下起了雨,秦究翘着腿指着窗外骚里骚气地说,“沈肆,你看看,老天爷都为我流泪了。”
沈肆夹了一筷子咸菜,没分出半点眼神给他。
徐举案夸张地捧场,“怎么了秦老板?肆哥怎么你了?”
秦究哼了一声,将今天沈肆扔鱼过来导致他被野猫包围的事儿说了,末了还义愤填膺地说道:“怎么回事,哥们的交情还比不上这些野猫了?况且,你知不知道你钓鱼喂猫,那野猫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对生态环境其实并不好。”
流浪猫在城市中基本没有天敌,却会捕杀大量的鸟类、爬行类、两栖类等动物,甚至可能造成物种灭亡,对生态圈的破坏十分严重。
“我知道。”沈肆忽然侧过头望着秦究,目光波澜不惊,“所以他们都被绝育了。”
秦究:?
徐举案:?
温把酒:?
没想到野猫想要吃沈肆的鱼要付出的代价这么大。
斋饭都是素菜和粥,吃起来很快,聊着天几个人都陆续吃完了晚餐。
寺庙里的碗筷都是要自己洗的,温把酒洗完了碗,发现外面的雨势还没停,甚至还越下越大。今天出来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也没见说有雨,结果这会儿倒是下个不停了。
天又黑雨又大,她还没带伞,实在有点倒霉。
徐举案的妹妹醒了,吵吵闹闹地喊饿,徐举案一边说着“真是我祖宗”,一边小跑着去香积厨里又要了一小碗粥,还把秦究也叫了去,帮忙端素菜。
温把酒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走廊边,看着贵如油的春雨,总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她托着下巴问道,“沈肆,能不能在寺庙里借一把伞给我?我没带数据线手机要没电了,得赶紧回家。”
沈肆这会儿已经没穿着长褂僧服了,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领口稍大,露出里面过于白净的皮肤,听到声音抬起头,“不能。”
温把酒:?
你是想要这岌岌可危的同学情现在就碎裂是吗?
许是温把酒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沈肆开口解释,“永安寺是小庙,香火不旺,没有专门备给游客的雨伞。若是借别人的伞,也不吉利。”
寺庙里的规矩多,若是游客不小心将伞靠在大殿墙上,便会折损福运。民间也有关于不能拿别人伞的话,伞字音同散,若是拿了别人伞带回家,也会有厄运。
这解释勉强能接受,但是没伞的话她要怎么回去?淋雨一直走,靠一身正气抵御雨水吗?
温把酒看了眼时间,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老天爷,希望你给我个面子,咱下到八点就差不多停了,可以吗?
老天爷看起来并不想给这个面子,哗啦啦下雨下得贼开心,丝毫没有八点前停雨的感觉。
“你家住哪?”沈肆忽然问道。
“有点远,靠着城西街了。”
温把酒说了个地点,地图上显示做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开车走城郊高速也要半个小时。
沈肆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又盘起了那两枚核桃,“等秦究回来,我借一下他的车送你回去。”
温把酒愣了愣,没想到一天时间,沈肆对她的同学情谊竟然能这么深厚。她眨了眨眼,客气道,“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好,到站后我会让我妈过来接的。”
沈肆“嗯”了声,没强求。
温把酒看了手机的电量,还剩15,屏幕电量一块上已经亮起电量不足提示的橙色,她今天出门没带充电宝也没带数据线,看起来只能省着点电用了。
春雨还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是最容易入睡的白噪音,温把酒探探头又瞥了眼屋内,许是在寺庙里的缘故,沈肆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漠感似乎都淡了不少。
寺庙房檐上挂着惊鸟铃,春雨袭来,里面的铜珠撞击铃壁,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温把酒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沈同学,你在寺庙里静修,是不是因为这里你会睡得好一点?”
沈肆“嗯”了声,忽然托着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要出家。”
他略侧着头,屋里的暖光灯照在他身上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打了一层橙色的蜡,神态悠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温把酒的问题冒犯。
温把酒笑了笑,她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不过很快就排除了。
老朱物理课罚站的时候,她问过沈肆为什么不回家睡,那时候他给的回答是家里没人给他念经念书,睡不快。她那时候还以为念经是个生动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朱时的课如念经般让人想睡觉,结果今天她才发现念经是个实打实的白描。
沈肆这人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念经和念书都是不可多得的催眠利器,他在佛庙里静修也说得过去。
秦究陪徐举案送完了菜就回来,他没什么耐心哄小孩吃饭,还没进屋就在走廊外叽里咕噜地抱怨,“我靠,徐举案这妹妹也太能折腾了,吃个饭和打仗似的。”
他上衣上隐隐还有粥印,显然是被祸害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