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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第2页)

“没。我打电话他说他有事,就没去吃饭。给他准备的东西还在我车上呢,改天送去。”

“我们多久没见了?”

“三四年?”

“不止吧,因为我记得,我去美国的时候,你办的婚礼。”

楼越忽然心跳停了一拍,一说起那个久远的日子,她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占彪笑咪咪的画面。结婚当天几乎所有的现场跟拍画面里,占彪都一副乐开了花的傻样。好些朋友看了评价说,他这是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那天晚上占彪把楼越扑倒在了婚床上,在她耳边故意气呼呼地说:“对,我可吃到你这个天鹅肉了……”

之后很多次,占彪夜里执勤结束悄悄回来,摸上床在她耳边说:“我想吃天鹅肉了。”他脸上总挂着孩子气的笑意。他傻得可爱。

不知从什么时候时候起,他悄悄褪去了那份傻气,开始对自己拥有的幸福或天鹅肉理所当然起来。这算起来,也落了七年之痒的窠臼。

“你在理工学院这几年感觉怎么样?”老段打断楼越的回想。

“啊,一言难尽。”楼越思忖着,收敛着情绪,对着以前的学长如今的业界领军人物,难免有些想护护家丑。“我们学校你知道,整体氛围都是重理轻文,现在年轻教师待遇要求高,我们系也招不到好的。”

“你要不考我的博士呀,我这边博士点条件很好的,经费也足。”老段开玩笑似的说,“不过,那样的话你就要两地跑了,估计你舍不得。哈哈。”

“舍不得什么?占彪啊?呵,没什么舍不得的,”楼越眼帘低垂,说:“他自己忙得不着家。”

段楠关切地问:“家里还好吧?”

楼越嘴角微微一颤,下巴就突然不受控制地皱缩起来,呜咽一声迸发出压抑的哭腔。她连忙低头捂住嘴,挡住自己失控的丑态。段楠顺势把她颤抖的肩膀围入自己怀中。“没事,没事。”他低声说。

在段楠下榻的行政套房,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放水声。楼越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和口鼻,这很狼狈,好在不是在别人面前崩溃。

楼越在沙发上坐下来,段楠拖过椅子坐在她对面,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我带了瓶意大利的气泡酒,要不喝点放松一下。”

楼越直摇头。

“小越,现在我可以说这话了。当初你和占彪走到一起,我就挺意外的。我一直觉得啊,配得上你的人很少。我甚至觉得,你不适合做一个妻子。”

长期做培训演讲,和媒体频繁打交道,段楠的语气和腔调已经变得很熟练。但他说的这番话又显得极为私人,不专业,不妥当。

楼越抬起头来,哭笑不得地看向段楠:“你挺会安慰人的。”

“你别介意啊,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自认为很了解你。说句不完全是开玩笑的话啊,为什么当年我没有去追求你呢?很多人包括我们带教老师,都以为我们俩在一起。呵——因为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值得的。但话说回来——”

“你说得对,我不适合做一个妻子。”楼越打断段楠的话。

她想起来昨夜的疯狂举动。不是一次,而是两次。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让人绝望。如果老段知道她能做出这些事情,他的判断会发生剧烈变化吧。她开始自言自语地说,像自己的那些来访者一样:“我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认为自己肯定要结婚,认为自己天然会做好一个妻子。我认为只要我想,没有我做不好的事情。看,我知道我的问题所在。我的内在声音是我父母给我设置好的。我觉得我要,其实是因为我必须做到。我希望自己在各方面都做一个合格乃至优秀的人,但我其实是在证明我值得父母的爱。”

段楠看着她,做出理解的表情,但楼越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咨询师在试图表现出共情的下意识反应。段楠的眼神和眉间纹透露出,他一点也没想到她的内在是如此卑微,她不应该生来是天之骄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吗?他虽然出身贫寒,但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全家的希望,早在他成为段家整个家族的荣耀前,他已经是父母眼里绝对的权威。

他一时有点乱。

“你看上去很生气。”楼越苦笑。

“我是生气。占彪不值得你这样,我早知道你是这样——”

手机响了,楼越拿起手机一看:“是他。这时间他从不打电话给我的。”她求助地看着脸上依然挂着一丝怒气的段楠,似乎想由他来决定自己要不要接电话。“我接一下,不知道有什么事。”她喃喃地说。

第9章迷狂

占彪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手机对着耳边,一手半捂着话筒。

李秋伊很乖很安静缩在被窝里,只是用手指轻轻摸上他的脸颊,像是自娱自乐。占彪以一种没有攻击性的决断将她的手扣住,拿了下来。

“哎,在家吗?”占彪问电话那端的妻子。

“我快到家了,”楼越脱口而出说:“怎么了?”

“是这样,过会儿有人送东西来家,可能是烟酒还是土特产,我不太清楚。你给人开下门,把东西收了就行。”占彪说得简单而随意,但他不知道,这样的简单随意同时引起了两个女人心中的刺痛。

在李秋伊眼中,作为社交共同体的夫妻在人情往来上的寥寥沟通,凸显了她自己和占彪的关系是如此表浅。她在占彪身上获得的专注,只是他私人生活的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虽然她觉得自己得到的是最好的部分,但此刻近距离见识夫妻关系中她未曾涉猎的那部分,李秋伊觉得这段话听上去亲密而排外。她在外面。他们在里面。

楼越羞辱地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卑微软弱,自尊和妥协的边界在现实面前变得模糊。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一喜,她还以为占彪忽然打电话是告诉她工作提前完成或临时取消了,他要回来过夜。于是「原谅占彪」的选择忽然就像有鱼上钩的鱼竿,浮标动了起来。她快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我知道了。”楼越噙住泪干巴巴地答道,就挂了电话,对段楠说:“我回去了。”

“我送你。”段楠没问也没挽留,直接起身。

一到家,楼越脱掉高跟鞋,把包和外套扔在沙发上。她在镜子前卸掉脸上的残妆,从眼睛里取下隐形眼镜,迅速地梳了梳头发,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背后和衣领袖口一番操作,脱下bra丢在洗脸池里的瞬间,她定了定。为了见一个老朋友化妆打扮是正常合理的,可特意穿了一身成套的新内衣也是吗?

潜意识真是深似海,她怕极了。

门铃响了。楼越披上一件睡袍,打开了门。

她就这么出现他面前,素面朝天散着头发,穿着松垮的家居服。谭啸龙愣了一下,又笑了。一路上他过来的时候,想的是记忆里那个面色绯红,羞怯又大胆的女人。结果她在这里,小脸苍白,客客气气地说:“你好。你是……?”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装,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刚才弟弟给占彪打完电话,准备叫司机把东西送过去,谭啸龙冒出一句:“我亲自送去吧。”

“占彪又不在家,家里只有——”谭啸虎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劝告道:“哥啊,你得注意点影响,人家住的在公安局家属院。”

“你以为我要干嘛?”谭啸龙大声嘲笑说:“你当我是发情的公狗啊?什么事情重要我还分不清吗?一个女人而已,我犯得着吗。有些话我正好当面跟她说清楚,免得回头见面尴尬。毕竟,我们以后还要跟她老公长期合作。”

谭啸虎半信半疑。“那就好。”

“楼老师,打扰了。”谭啸龙拎了拎手上的一个木制手提箱,笑容可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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