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也跟着她笑,然后问她“吃苹果么?”她回答要。文雪撇开水果刀,麻利地削起来。溥铦爱吃这东西,削起来动作熟练,果皮送来都是不断的。她在旁边耳濡目染,也就练出来了。
姑娘挨着她站,不看这绝技,反倒是一个劲盯着她。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地问。
对方连说没事,找个地方坐下,远远地观察她,过了一会儿才迟迟疑疑地开口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话音刚落,正削着的果皮“刷”地一下掉在地上。文雪猛省,看着掉在地上的苹果一脸失望:“真是可惜了,本来我削这个都是不断的。”说着,她冲客人笑笑,热情地说:“冰酸梅汤要不要?我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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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街上冷清得可怕,路灯很孤寂地亮着,要隔很远才能找到它的同伴。偶尔有只野狗野猫出来觅食,在犄角旮旯处一晃而过。
溥铦像泥一样瘫在后座,被车颠得快睡着了。那时候北京的马路不很平整,回家的路上他的意识一直很混沌,没有个清晰的念头。不过他那天也是真累,上头下文件说要开展稽查工作,稽查组要他们档案室配合,平时一把抓的科长又碰巧在这几天请了病假,一大摊子事全得由他来扛。平时听惯了命令,突然要他统筹,自然没有头绪,得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来。他不严要求自己实在过不了关,所以今天只能强迫自己加班了。
车拐进醇王府所在的马路,路一下顺溜起来。因为走的是前几天刚铺的油柏马路,溥铦不用睁眼就知道自己快到家了。
在大门口,车稳稳地停下,司机通过后视镜提醒他“到了”。
溥铦意识迟钝,挺了数秒,才应声,开开们,家门空那盏悬于匾额之上的大灯泡正照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走台阶时还有点晃晃悠悠的。卫兵甲捅了卫兵乙一把,悄悄说:“又喝上了。”
好不容易走到自己住的地方,刚进门,就听到正屋里头两个女的正在叽叽呱呱地说笑。一撩开门帘,先看到自己眉开眼笑的妹妹。
“哟,回来啦,够晚的。”她回头看了眼钟说:“再拖一会儿,天都该亮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溥铦把公事包交给下人问她。
“等你呗,我有夜场电影的票,咱们仨去看吧。”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俩。
“敢!这么晚了碰到坏人怎么办?就算不碰到坏人,妈也要剥你一层皮——”溥铦指指点点地训她:“说你‘不成体统’!”
“所以啊,”她大不以为然道“等你半天,要你陪我们去。反正明天你也不上班。”
溥铦“咚”地一声坐在红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拽着领带:“我是不上班,那你也不读书啦?过几天就考试了,净想着玩——哎,我饿了。”
文雪闻声站起,出了房间。
“我不去,你也不准去。听见没有?”溥铦拉扯着领带,懒洋洋地站起来进里屋。他妹也屁颠颠地跟进来,神秘兮兮地问:“你们两吵架啦?”
溥铦打开衣柜门,看她一眼:“她跟你说的?”
“那倒没有,”她靠在桌边,望着她哥:“我猜的。”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挺好。”溥铦拿出衣服准备换。
“瞧你们那别别扭扭的样儿——好好的?骗谁哪!我可听人说了,你们在英国的时候可是形影不离啊!”
“‘还听人说’,不就是宋妈么?”溥铦没好气地说:“这老太太不就伺候过你嫂子一次月子么?回来就把我们那点私事当小道消息到处散……”
“那就是说有咯?”他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事实我从不否认。”
“那你看看你们现在,还有过去形影不离的影子么?”
“我们都结婚多久了,早过了新婚蜜月期了。”溥铦把衣架挂在衣橱里,“谁都不能保持热恋时的温度,我不行,你将来结婚了也不可能!”
他妹歪歪嘴,“我才不信呢。”
“海誓山盟只有小说里才有——我的小姐。”说着,他有点不耐烦了,忍着气说:“你出去
吧,我换衣服。”
他妹妹大喇喇地说,“你换呗,当我面你还害什么臊?”
“我一男的换衣服,你一姑娘在这儿干吗?算怎么一回事!”
她嘴硬道:“那你等会儿不行么?”
“我身上都捂馊了,你体谅体谅行不行?”
她撇撇嘴,气鼓鼓地出去了,突然又探头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哎,哥。我听说你可是她的初恋啊。”
“那肯定的。”说时溥铦很得意。
“那你太赚了,从精神到肉体全占啦!”
“你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他怒吼道,吓得他妹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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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座钟在报时,溥铦吃饱喝足后叼着根牙签进了里屋,看见文雪正在弯腰铺床,便说:“跟你说过事儿,润名今天下午来电话了,说要请我们吃饭。”
文雪坐在床边看他一眼问:“你们不是吵架了么?他还请客干嘛?”
“还干嘛?当然是为了和好咯。”溥铦大言不惭地说:“你老公还是小有地位的,别人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唉——”文雪叹口气,咂嘴冷笑说:“你这些朋友,我一个都看不上,不是杀人犯就是败家子,不是抛弃糟糠之妻,就是在外面有女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