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妮点头,“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察觉他们其实没死,而是被转移到这里。”
“但是——”司韶还有疑问,但是想到万神殿神奇的观念,就又理解了。
克莱德和邦妮从七百多年前就是夫妻,延续至今,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恩爱的一对。司韶不能理解他们既然是夫妻,为什么还要给彼此找人,但这一点万神殿的并不在乎。
就像是心里有爱的人,但却并不影响和其他人睡觉。这种观念在万神殿是正常的,但在司韶的眼里却很别扭。
所有的别扭、违和汇聚在一起,万神殿的普世价值观和司韶的观念相差甚远,导致他在万神殿看到任何习以为常的事情都是对他三观的冲击。
当与环境格格不入时,只有两个方法,逃离或者同化。
司韶是绝不愿意同化的,就只剩下逃离一个选项。
然而,克莱德却出第三个选择,抗争到底。
他向司韶陈述自己的身份。
“我是水蓝星移民的那批人,人类与ai的战争,我们发现自己毫无胜算。”克莱德回忆起遥远的过去,但那些画面好似就在昨天,他满脸愁容,“当时家家户户都有联网,隐藏在虚拟网络的ai意识可以瞬间让全世界的家庭产生触电意外。可以说,只要有网络有电的地方,ai意识就能杀死人类。”
“在这种全世界都陷入巨大威胁的情况下,人类只能想办法先解除潜在的就巨大威胁,方法就是将人的意识上传至互联网,以数据形态游走在虚拟网络中。至于,漂亮国的富商们通过这种手段来达到机械永生的目的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说是后来,其实按照历史进程来看,还算是同一时期。”邦妮补充道,“历史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只有亲历其中的人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且,即便是亲历者,每个人看到的也只是历史的一小部分,当时谁也不知道,会变成如今的境地。”克莱德叹了口气,“等到我们发现存在问题时,万神殿已经成为凰天统治区了。”
司韶问道:“当年,你们为什么会上传意识?”
“我当时七十岁,年龄一上去,身体就出现问题。后来,我又摔了一跤,导致下半身瘫痪。好在我有些家业,有钱请专业的护理团队,不必劳累邦妮。”克莱德并不避讳自己曾经贪图永生的念头,“人年轻的时候有大把的青春可供挥霍,不觉得时间过得快,但是一旦老了,每分每秒都可能成为生命的终结。”
“到了一定年龄,就很畏惧死亡,尤其是我这么个老头子。”
顶着一张二十岁脸的克莱德说出这话,怪异感袭来,隐约有什么东西划过,但是司韶没有抓住。
“当时,选谁上传意识是个很重要、很复杂的问题,涉及到年龄、阅历、人权、生存权以及国家关系等问题。其中,像我是自愿的、又是漂亮国籍、还愿意提供大量资金支持项目,我自然就成了候选人之一。”
第一批上传数据的有两百人左右,都来自不同的国家。
“其中只有五例成功,其中就包括我。后来,经过分析发现,我们都是对生有着极度的渴望才突破了真实与虚拟的界限获得了成功。”
“我们五个人成为数据之后,目的是潜伏虚拟之中,好阻止ai意识对人类发起攻击。毕竟,那是个依赖电源、网络的时代,没有人可以接受不上网、不通电的原始生活。而ai意识的危险就在于,它可以瞬间让水蓝星的现实生活瘫痪并对人类造成实质威胁。”
“然而,当我们上传成功之后,它却不再出现了。于是,我们五个人则从救世主变成了威胁人类存在的东西。因为他们脱离了人类的外表和限制,我们变成了虚拟的存在,同时我们也变成了像ai意识一样能够威胁人类的存在。”
“但你们还是人类啊?!怎么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
说完,司韶自己都愣住了,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思维思考。他是一个社会道德责任感很高的人,梦想都是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生活更幸福,观念里自然没有主动伤害别人这一选项。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去伤害别人。
总是会有人,会因为各种原因伤人,即使是科技手段覆盖所有公民区的水蓝星,监狱里仍是满当当的。
司韶突然懂了此刻的沉默,人,比起虚拟无行动的ai意识,才更会伤人。
“很多事情都没有谁对谁错,没有绝对的黑或者白。”克莱德再次开口,“起因是什么,现在说也没有办法说清楚,也许是人类害怕上传数据后意识永生的我们,也许是我们感受到他们态度变化以及我们因自身非人形而产生了心理变化。总之,我们不再是人类了,哪怕我们曾经是,但形态不是之后,谁能保证心态不发生变化呢。”
“我们和人类之间隔起一道透明的墙,哪怕能看到彼此,却无法真正触及对方。于是,人类与意识形态之间的沉默,不仅是战争的开始,更是心理层面的分裂。”
“达尔文的进化论,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道理,你应该不陌生。”克莱德继续道:“上传了意识的人中,产生了我们高于人类的想法。”
司韶认同那句话,但是却有限定条件:“这条法则在生存规则残酷的原始环境中的确没错,但如果在发展至一定程度的文明中还适用的话,就显得人类文明中的人文关怀、情感理想是个笑话。”
“没错,这七百年来我才慢慢想通很多事情。”克莱德看着司韶,认真道:“我们人类应该团结起来,而不是分崩离析。人类不该再受到ai意识的压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