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久违的收拾书包的时候,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沓还没有用过的本子。
由于我这一年多许久没有用本子写过东西,那些本子摆在书架上已经蒙了一层灰尘,就像我已经尘封的记忆。
那年有一个人匆匆跑出去买了厚厚一沓本子回来丢给我,说以后你的本子我都承包了。后来他连哄带骗问我本子里写的是什么,他明明有无数个机会打开看,也有无数个机会问我,可他一定要等到一个他觉得我能够接受的时候才问。
他看起来那么自由散漫的人,可他的边界感,比谁都强。
在他的眼睛里,我永远看得见自己。
可是那样热烈真诚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时间是一道向前奔涌的洪流,失去联系,就会走散。
我进了教室报道,教室里却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提前拿着书本复习。
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高考的压迫感。
所有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而我是其中的一员。
我的位置仍然靠窗,我喜欢靠窗,也许是因为可以看着窗外呆,也许是两年前那次自由选座位,周嘉也给我指的位置就是靠窗。
我的同桌是个男同学,他开学第一天就带了很厚一箱子书,老师还没来,他已经在飞快刷着试卷。 我还没有投入到这种紧迫的气氛中,在一片剑拔弩张的硝烟中,看起来像个呆头鹅。
没有繁琐的自我介绍环节,也没有活跃气氛的调侃环节,全班到齐后,直奔主题进入到了备战高考的课业中。
我被动的跟上节奏,在长时间没有融入人群的无所适从中,久违的有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上课很累,因为老师讲的东西很多我都不懂。
高二结束那个暑假学校安排的集中复习,我没能参加,只能听周嘉也说学得有多累,知识点讲得有多深,题有多难,像是高一的那一整年都没有学似的。
如今隔了一年,我独自坐在这个陌生的教室里,才体会到那时候周嘉也说的心情。可是如今我的这种心情,却没有人可以分享。
下课的时候也没有人打闹,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养神就是在看书做题。晚自习也没有人偷偷看小说玩手机,时间仿佛是流逝的金子,每一秒都很珍贵。
新学期刚开始的节奏就很紧凑,每天都像是打仗一样,但是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非常喜欢。
我很喜欢那种每个人都在专注于为了自己而拼命的热血感,让我感觉到我的生命是波动着的,而不是死气沉沉。
我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高三,这一年才算是我的正式开始。
有时候脖子酸痛,仰头揉着脖子时,会走神想着,去年的这个时候,周嘉也是不是也是这样度过的呢。
他说的等我开学后就告诉我他填的是什么学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高考结束后他去了什么大学,我也不知道。
其实不是我们走散了,而是我把他弄丢了。他的朋友总是很多很多,也许早就忘了我吧。
那天是周末结束返校,复读班同班的一个男生给了我一个信封。
他放我桌子上就走,没跟我说一句话,可是看到信封的一瞬间,我的心脏连同着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我拆开,里面是一只折好的千纸鹤。
翅膀上只写了四个字,得偿所愿。
那个字迹陌生,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字,可是熟悉到只看一眼,我的眼眶就要不受控制的流泪。
被我刻意躲避着的记忆,在一瞬间向我汹涌而来。
我的情绪大多数平稳,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很少失控,因为我在有意识的控制自己去避开能引起我情绪波动的事,可是有些阀门一旦触碰,就会崩塌。
我飞快的跑过去拉住那个男同学,他回头看到我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像见鬼了一样。
我已经顾不上我这样情绪崩溃的样子在他的眼里是不是很像电视剧里的疯子。
我只是拉着他的袖子,执着问他,“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哦,有。”男同学平静看着我,“他说如果你不追问就算了,但如果你问就给你带句话。”
“……什么?”
“对不起。”
暮夏的蝉鸣断断续续的嘲哳,如同拉长的警报,在耳朵里刺耳的放大。
从耳膜到大脑,每一寸都是刺痛,痛到手心冰凉。可是真正的痛觉,好像是来自心脏。
男同学看着我满脸的眼泪,觉得莫名其妙,“你没事吧?” 他一定是跟周嘉也认识,周嘉也的朋友总是很多很多,只要我还在学校,要打听到我似乎并不难。
可他只托人捎给我的一句话,似乎预示着这个快要结束的暮夏,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我的眼泪越来越多,没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执着问他:“他去了哪个大学?”
“楼下的光荣榜上有啊,凡是录取了的名单都在上面。”
我转身就跑出教室,我少有的情绪失控,但是比这一年养病在家的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很少去看学校里这些东西,跑了很久才找到。
我的身体在奔跑,我的呼吸是快要喘不上来的急促,迎面的风吹过脸上未干的眼泪是冰凉,这一切都能够很清醒的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