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地方。
黑色的石碑,上面贴着丁兆军的照片。丁无忧长得很像他,旁边是她的妈妈,也是一个很娴雅的美人。
丁无忧眼眶红了一圈,她朝墓碑鞠了一躬:“对不起爸爸,很久没来看你了。”
其他人都静默着,而丁无忧也久久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身,让开了位置。丁贵上前一步,那本就佝偻的腰,几乎无法挺直起来了。
一个新的故事
冬雾包括着这片山林,风吹动的时候,雾气就翻涌起来,呈现出流云一样的姿态。远处的山野上种了许多常青的树木,让这里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靠近北方的城市,而是置身于南方四季常青的地方。
丁无忧深呼吸了一口气,口腔和鼻腔里满是带着山林清新气味的湿气,当然,还有墓园里特有的烟火的味道。她觉得有点冷,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上了她的肩头。丁无忧回过头,看到沈一刀柔软又温暖的笑容,她也对沈一刀笑了笑,耸耸肩头,想把大衣脱下来,还给沈一刀:“我也不冷,而且你这样着凉了怎么办。”
“我不冷,而且我里面还穿着好几层加绒的呢。”沈一刀拉了拉自己的脖子,把里面的衣服露给丁无忧看。
丁无忧可不信沈一刀的话,她凑过去从沈一刀的脖子那往下扫。
“咳咳”蔡佳怡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了几声。丁无忧扭头,看到蔡佳怡尴尬的表情,突然回过神来,她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活像是老色狼看女娃娃的胸。
丁·老色狼·无忧急忙挺直了背,慌慌张张的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沉默就是默认。”蔡佳怡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
丁无忧有点懵,她听到了啥,这么一说,她是解释好还是沉默好。她转头看沈一刀,这个罪魁祸首嘿嘿一笑,凑过来揽住丁无忧的肩膀,把自己的重量靠过来,轻声说:“借你暖暖身子。”
这么调皮的样子,其实在两人的相处里也不是那么常见的。但是自从丁无忧知道了沈一刀的过去后,沈一刀属于她自己那个年轻天性的活跃就慢慢的冒出了头。丁无忧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不打算阻止,她固然喜欢沈一刀的责任,坚强,可是在面对爱人的时候,谁不喜欢爱人对自己展露的孩子气的那一面呢?
丁无忧任由沈一刀撒娇,蔡佳怡在旁边见了,也就只能摇摇头随着两人去了。只是蔡佳怡心里头还是有点羡慕,只有一点点。
“你说他说完了吗?”丁无忧的声音小小的,她侧头,丁兆军的墓前,丁贵跪在那里,他一手扶住了墓碑,低着头,可是丁无忧还是能看到丁贵的嘴唇轻轻的抖动着,似乎在说什么话。他看起来神情颓唐,似乎比初见的时候更老了一些。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是会比丁无忧这样的伤痛更深更无奈吧。
丁无忧想着,她心底浮现出几分怜悯,又低低的叹了口气,迈开步子,朝丁贵走去。她走着,侧头去跟跟在身边的沈一刀解释:“地上冷,他这么跪着,膝盖受不住的。”
沈一刀恍然,又有点懊恼:“我没有想到。”说到这里,她看着丁无忧的眼底却流露出了笑意。丁无忧总是这样的,口硬心软,照顾人起来的时候其实也并不含糊。而她何其有幸,只因为幼年时期的一个心心念念的执念,就真的拥有了这么一个小仙女呢?
“别跪着了,我都饿死了。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吧,家里还有爸爸的遗照呢。”丁无忧绷着脸说话。
丁贵抬头,看着丁无忧,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亲人。他活了这么多年,当然能从丁无忧的那张故作不耐烦的脸上看出来潜藏的关心。而回想起来的时候,他也能回想起他的儿子,那愤怒的或者是针锋相对的时候,隐藏着的期待或是紧张。但可惜的是,一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爱的人都已经不在,他们再也不会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闹别扭,也不会等到自己去解开心结,坦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个好孩子……”
沈一刀扶丁贵的时候,丁贵没有阻止,他顺着沈一刀的力量站起来。只是因为之前掉过眼泪,他看着丁无忧的时候,都觉得双眼有点模糊。
“你是个好孩子,我……”
丁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丁无忧不耐烦的打断了:“干嘛呀,说话就好好说话,一开头就活像是要交代遗言似的。我可不想刚死一年爸爸,就死爷爷!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说完,丁无忧转头看了眼父母的墓碑,她眼眶一红,在心头暗暗的说:“爸爸,之后再来看你。”
顿了顿,丁无忧又别扭的在心里加上了一句:“带着爷爷。”
她转过身,大步朝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丁贵有些发愣,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徒弟:“这是认我是她爷爷了?”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自问自答而已,根本没有期待过沈一刀的回答。丁无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还是丁贵记忆里,除了小时候见面以外,丁无忧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叫他爷爷。在帝都的时候,丁无忧说的情真意切,可那并不是出于真心的,而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妥协。
“她真叫我爷爷了?”丁贵又问。
沈一刀弯了弯眼睛:“之后回去了,就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沈一刀看上去答非所问,但她看得比丁贵可深了很多。如果丁无忧没有打算,怎么会说家里有丁兆军遗像的事,这分明就是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