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是我们刚收拾出来的,你看看缺什么,跟我说。”卫一雯推开房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料的香味,家具都古色古香,看起来倒像是女孩子的闺房。
“我外公当年住在哪里?”
卫一雯脸色微变,勉强笑道:“祖叔公都离开卫家快百年了,我们这屋子也重修过好几次,早就面目全非了。不过,库房里倒是有几件当年的老东西,应该有祖叔公留下的,你先休息,我去找找。”
她掩上门去了,白小舟放下包,推开窗户,外面就是那片竹林,风卷得竹叶乱舞,林子深处幽暗无光,偶尔草丛有响动,像是随时都能钻出个什么东西来。
外公,这就是你长大的家吗?你也曾在这片竹林里玩耍吧,为什么你从未提起呢?
身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她回过头,见卫一雯空着手进来,赔着笑脸:“库房里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让一甜她们找去了。我先带你去紫妫娘娘庙看看吧。”
“现在?”白小舟有些吃惊,她连口水都没喝,卫一雯就急着把她往庙里带,这算什么事儿?
“小舟你别多想,我这是带你去见三姑婆呢。”卫一雯解释道“咱们三姑婆是庙里的庙祝,算起来你该叫她姐。她正因为庙会忙得不可开交,走不开,又想早点儿见到你,就吩咐我带你过去,也让你看看咱们这里的庙会。祖叔公当年可是很喜欢庙会的,常跑到娘娘庙里玩呢。”
白小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却也没有多问。
人们坚信通过行善可以成仙,在漫长的历史当中,无数历史人物成为神灵,被人建庙供奉。几乎每个县都有为数众多的当地神灵,人们对这些本地神灵的信仰甚至超过了那些赫赫有名的神仙。
紫妫庙很热闹,村民虔诚地在神像前跪拜,烧很高的香,劣质香料焚烧的味道令人作呕,白小舟一进去就被熏得直流眼泪。
烟雾缭绕的神龛里面坐着一座神像,神像脸上也戴着那怪异的面具,看起来像个小丑。白小舟低声问卫一雯:“娘娘为什么要戴面具?”
“娘娘很害羞,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模样。”卫一雯说“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三姑婆。”
两人通过一个窄小的长廊,长廊尽头有一扇门,门上挂了红色的帘子,一个中年妇女挑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三姑婆,我带小舟来了。”卫一雯在帘子外说。
“进来吧。”声音沙哑低沉,像勺子在沙锅里磨。卫一雯挑起帘子让白小舟进去,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淡,只有一张大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戴面具的老太婆。老太婆将面具取下来,她的脸如同干死的树皮,满是皱褶和老年斑,一双眼睛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看人的时候却闪动着尖锐的光。
“你就是小舟妹妹啊。”三姑婆笑道,她的笑比哭还难看“我们找了你很久了。”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儿都不温馨,反而有一丝怪异。白小舟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老人家不善于表达吧。
“三三姐。”按照辈分,她应该叫这个老得牙齿都没了的老太婆姐姐“您见过我外公吗?”
“他离开家近百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我只听说过他的故事。他是我祖父堂弟的儿子,自小父母双亡,被接到我家抚养,我的祖辈说,他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三姑婆说“不过,他好像有阴阳眼,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村里的孩子不太喜欢跟他玩。”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村子的?”
“大概在十四岁的时候吧,他是个年轻人,那个时代的年轻人都喜欢去外面闯荡。”话音未落,有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带着哭腔说:“卫婆婆,上次你给我的药不灵啊,我还是没怀上。”
三姑婆有些尴尬地说:“雯雯,带小舟四处看看吧。”
白小舟挑帘子出去,听见那女人一边哭一边小声嘀咕:“要是有‘烧面神婆’,我肯定早就怀上了。”
“三姑婆是在做什么?”白小舟问。卫一雯说:“她是咱们这里远近闻名的神婆,村民都喜欢来问个婚姻前程什么的。”
“那烧面神婆又是什么?”
卫一雯脸色微变,勉强笑道:“这是我们村子里的一项传统,后来就没有了。”
佛龛那边似乎发生了骚动,卫一雯说:“我过去看看,你别乱走啊。”
娘娘庙并不大,白小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等她。旁边种了一棵黄桷树,树叶簌簌落下,她无聊得捡起树叶玩儿,却发现石凳子上刻了字,笔法稚嫩,歪歪扭扭。
天磊和小娟,永远在一起。
她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手中的树叶跌下去,落在她的脚边。
天磊,天磊,是卫天磊吗?是她的外公吗?
“你是谁?”
忽如其来的清脆女声吓了她一跳,白小舟抬起头,看见一个戴着紫妫面具的小女孩。女孩将面具推到头顶,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