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两串,赶紧走!”
小满笑怒着,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
稚童见小满靠近,提溜着木桶大步跑出了院外,边走还边道:
“那你可要兑现诺言,不然我告诉你父亲!”
窗扇轻掩,减淡了几分屋外的纷扰。
“待日落,我送您回去吧。”
她的话回荡在屋子里,落在他的耳间,轻灵柔软。
“好。”
他应着。 斜阳吐露出最后的余晖。
沉入云海。
日夜交界时,万家灯火渐明,点缀满城。
她环着他的臂,放缓着每一步,走在灯火之下。
隔着衣袖都能摸出他的手臂凸显着骨骼。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才觉他的身量应与江还晏无差,只是对比与江还晏的健壮体魄,他显得更为单薄了些。
想来常年卧病在床,磨人身骨。
相识以来,他的精神倒是与常人无异,未见虚退。单说于此真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小满甚至怀疑,江誉清将死之说会不会只是空谈。
他的脚步渐止。
小满随之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便是江府,言姑娘送于此就好。”
他怎知道前面是江府?
小满骇然望向他的双眸。微光之下,依旧是涣散无聚。
险些将二人心知肚明却闭口不谈的秘密脱口而出,小满抿了抿嘴,吞下了不该言的话。
她松开了他的臂,退身一步:
“江公子,慢走。”
寻着她声音的方向,江誉清回过身来面对着她,持礼颔。
而后,他端身走去。
雪衣翩然,如白鹤风雅。
轻盈的步伐每一落足都平稳无疑。即遇石阶时,他就如眼能明观一般撩袍而上。
直至他走入府宅之中,小满面上的惊异之色都未有退散。
他明明目不能视,他如何做到如常人一般走回府中?
思来相处种种。
一开始,他似乎也掩饰得不见破绽。
那日,他领着她走入小亭,翩然落座,煮水斟茶,每一个动作都毫无差池。除了那双空洞的双眸,他伪装得滴水不漏。
他在极力掩盖他目盲的秘密。
或许,只是为了顺利入宫为帝侧。
毕竟,小满万万不可能迎一个身残之人为帝侧,目盲这个理由,足以将江廉苦苦谋划的一切击溃。
如今,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
小满只需将此事公诸于世,江廉此前所有的努力皆会化为乌有。 可这暂时的胜利也只能换得片刻歇喘。
江誉清这枚棋走死了,江廉还会想方设法布下更多的棋,她将迎接更多未知的变数。
她不能动。
放长线钓大鱼,她要等。
等江誉清信任言小曼,等江誉清亲近言小曼,等江誉清接纳言小曼。
卸下防备,全盘托出。
她还有时间,在江誉清入宫之前,足足两年有余。
小满对于自己的胜算毫无估计,但好在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只要能从江誉清身上掘出零星罪证,那便是对江家致命的一击。
到时。
他会死吧?
因病而死。
或,被她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