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灯水摇头:“没有,我没有家人了,所以没关系。”
“哇那真不错。”
方思弄被夹在这两个年轻人中间,被迫听了这么一段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晚自习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回到座位上,但因为是周末,学校的管理似乎没有那么严格,学生们还可以小声说话。
李灯水继续给方思弄讲题。
方思弄听了两道,看到旁边的桑滁掏出几张a4纸百无聊赖地开始画起什么了,便问他:“你要一起听听吗?”
桑滁直接道:“不了吧,我学不会。”
李灯水问:“可你成绩不够被赶回家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啊,我就是不会嘛。”桑滁一边画一边说,“而且我选择题都不是乱选的,是算卦算出来的,正确率应该不低,不会被赶回家的……应该。”
方思弄心说,最好是这样。
512宿舍周末留校的只有方思弄一个人,他回宿舍后很快就洗漱完上床了。
现在他还没有睡意,便掏出手机,点开了拨号界面,下拉至历史通话记录,看到了徐慧芳打来的两个电话。
他看着那两行电话号码,确认,那就是他记忆中的,他母亲的手机号。
他沉吟了片刻,按下一串数字。
在第三个数字出现的时候输入框下面自动跳出关联联系人,第一个就是玉求瑕。
这确实是他的手机,所有信息都还在里面。
他拨出了玉求瑕的电话。
嘟——嘟——嘟——
每嘟一声,他的心就冷下一寸,到铃声几乎要响断时,电话接通,对面响起一道杂音。
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方思弄试探性地小声道:“喂?玉求瑕?”
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方思弄都以为对面不声不响地挂断了时,玉求瑕沙哑的声音才响起,他似乎刚哭过,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方思弄,如果我没有遇到过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方思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在说什么?”
玉求瑕又说:“我真想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方思弄觉得自己仿佛迎面挨了一刀,肺腑间爆出一片尖锐的刺痛,但他习惯忍受这样的痛苦,这次也一样,他稳住了自己颤抖的手,把手机扶正,说道:“你告诉我,你现在安全吗?”
又是一片沉默,在这片沉默里,方思弄似乎听见听筒中传来一点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慢慢地向玉求瑕靠近。
他正想出声提醒,玉求瑕却忽然道:“晚安,方思弄。”
方思弄急切道:“喂!玉求瑕!你回答我!”
“……喂?”
没有回应,电话在玉求瑕说完晚安的那一刻,就已经挂断了。
方思弄一骨碌坐起来,下意识就去穿衣服,但穿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现在在“戏剧世界”里,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玉求瑕。
他被困在了这所学校里,一旦出去就会非常危险,哪怕他能克服这种危险,也找不到玉求瑕。
从连田口中说出来的“梅花山”、“水龙口”,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地名,他根本不知道玉求瑕在哪里。
他脱力地坐回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宿舍里一片死寂。
之后无论他再怎样拨打那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他缩在床上,疯了一样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提示没电即将关机,依然无人接听。
他翻出充电线插上手机,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看了一会儿,又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了两年前。
他是搞摄影的,哪怕是手机里也有很多照片,但工作照片他会定时清理,两年前的照片却一张也没舍得删。
哪怕只是拍了一处街角、一个蚂蚁洞,他都能回忆起那个场景,与玉求瑕的联系。
比如说有一张照片,是广场上几只模糊的鸟,构图一般,鸟也要飞不飞的拍得模糊,但每一只都胖得有点可爱,能看出,是从很低的视角拍下来的。
他记得收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是他第一次为万春华掌镜,恰好在休息时间,他点开玉求瑕的星标朋友私信框,给他回:拍得好,是什么鸟?
玉求瑕的第二条消息几乎同时到达:被撞了,看到鸟还挺好看
方思弄瞳孔一缩,瞬间就慌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才晓得玉求瑕是被一个卖菜的老太太骑着老自行车撞了,坐在地上,先拍了旁边的鸟给他。
老太太还以为这个衣冠楚楚的小子要碰瓷,其实他只是看到一排很逗的鸟,要先拍下来给一个人看。
时隔数年,方思弄现在再看到那排鸟,还是会忍不住笑起来。
忽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极端安静中响起:
“你在干什么?”
方思弄头皮一麻,循声望去,现一个漆黑的影子伫立在他的床头,一双眼睛散着淡淡的微光。
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完蛋了,心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绝望。
完了,他晚上玩手机被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