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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頁(第1页)

就在秦氏和巫府那數十雙眼睛怔怔的注視之下,謝泓對秦氏微笑道:「舊宅有邪穢之物,阿蘅她性弱,恐受不得驚嚇,多謝秦夫人允她另尋住處。」

他說了謝,可是並無謝意。

他說了巫蘅受不得驚嚇,可是秦氏卻給巫蘅這樣的屋子住,現在還賊心地要收回。

他替巫蘅說了這話,他這分明是站在巫蘅那邊,明著打她巫秦氏的臉啊!

可是不用謝泓如此說,她心裡早已戰戰兢兢,心道謝泓少年風流,巫蘅自恃有幾分美貌,還能橫行幾年,若待哪時他遇上了品貌端正的貴女,巫蘅遲早淪為棄婦笑柄,心裡對巫蘅的鄙夷也不怎麼消散,只道她攀附上了一個不大牢靠的權貴,而且擺不脫被棄的命運。

秦氏由老僕扶起身來,她訕訕道:「是是,我這便將阿蘅迎回去。」

巫蘅搖搖頭,笑靨如花地說道:「主母不必如此忙活,其實阿蘅是鄉野里的賤民,既已出府,便不曾想著回去。」

就在秦氏和老僕臉色一白之際,謝泓的眉心卻因為那「賤民」二字不著痕跡地收緊了幾分。

但是巫蘅顯然沒有意識到少年神色的變化,她繼續揚著那抹嫣紅的唇絢爛地笑道:「但是阿蘅有求生之道,往後便不勞煩大伯父了,主母亦可省心。」

求生之道?

巫蘅除卻攀附上謝泓,還真有什麼別的本事不成?

她若有遮風避雨之處,那定然也是謝泓賜予,她堂而皇之受了,卻不曉得笑容比誰高貴些,竟如此張揚跋扈,著實令人生恨不喜。

可謝泓偏生此刻在此,他們能當著這位陳郡謝氏最受矚目的嫡子說什麼?

難道敢忤逆了巫蘅的意思不成?

秦氏雖心下大恨,但到底和顏悅色起來,擠出幾團慈和的笑意,「阿蘅既喜歡,以後便住在外頭,有謝郎照顧,想必我也可以安心。」

說到這個「謝郎照顧」,巫蘅真是恨呀。這個男人就這麼,又宣告了一個人?

說實在的,分明是他這個謝氏嫡子自己倒貼上來的,怎麼現在處處掣肘的都是她?

好容易等這群巫府來的烏合之眾散去,柳叟暗暗動了一口氣,王嫗等三名女眷便提著裙擺奔了過來,巫蘅完好無損,他們才齊齊放下懸著的心,對謝泓自是千恩萬謝的,否則女郎近日定要吃些苦頭。

若只是趕人,秦氏絕犯不著帶上府中幾乎所有身強力壯的男人來,真要鬧起事端,她們少不得是一陣皮開肉綻。

謝泓一眼巫蘅身邊的人瞟過,的確是一群老弱婦孺,若沒有他派人來護著,真不知要受怎樣的委屈。

巫蘅對他福了福,溫柔地咬牙切齒:「主母喚我的『姘頭』下車,謝郎竟然也上趕著!」

她背著這幾名僕人走到一端的綠樹陰翳下,翠色的藤蔓繞著青煙黛瓦的牆纏綿拂開,謝泓才一走近,便聽她嘴裡不依不饒地討伐自己,不禁啞然失笑。

巫蘅恨恨地瞪著眼看他,謝泓深水般的眸瀲灩著一抹風華,他伸出手握著她的柔荑,貼近一步,「阿蘅要我怎樣?」

「你!」巫蘅氣恨不已,「你便那麼不看重你的名聲麼!秦氏是什麼人,她今日在你這裡受了氣,怎麼還會把這口氣堵著,我是擔心……」

「擔心我麼?」他的笑容有些灼灼然,在這片綠蔭里那張俊容竟是分外的絢爛和耀眼。

巫蘅咬唇,她跺了跺足,含著急切說道:「都是你,定要上我的馬車,我和秦氏自然是水與火不能兼容的,可是她也不能拿我如何,你何苦來……」

眼前的男人卻沒有對她的慌亂感同身受,反而鎮定地揚唇,慢騰騰地說道:「阿蘅一向冷靜,原來,是只有遇上我的事,才會自亂陣腳?」

這種感覺,在心底長成參天的樹,這般明朗粲然。他終於願意相信,原來她心裡是會時時刻刻地放著他,為他計較這些的,儘管——

「阿蘅,其實,我從未顧及過什麼聲名。」他臉色淡淡,唯獨握著巫蘅的手,溫柔而愜意,閒暇安適,修長的骨節並不突兀,巫蘅怔怔地垂下眼,她聽到上方一個悠遠的聲音,「拋棄名士之名,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名士。」

從他下定決心要和她在一起,身份地位、世俗眼光的阻礙,都不再成為他心的絆腳石。唯獨恐她不夠堅定,不夠坦誠。

「郎君。」謝泓眉心一皺,望向身後來的謝同,握著巫蘅的手一根根地鬆開。

他不悅地問道:「何事驚慌?」

謝同意味難明地看了眼巫蘅,才又說道:「郎君,時辰不早了。」

他們之間有多年的默契,謝泓只看了他一眼,便知事不在小,只是礙於巫蘅在場不能言說,他心中隱隱有了幾分底,嘆息一聲,對巫蘅溫柔地說道:「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嗯。」巫蘅臉色薄紅,心中有些依依的情愫,赧然得教人無措。

謝泓隨著部曲一道離開了,才繞開這片樹木蓊鬱如黛的巷口,謝泓望見了一駕軒華靡麗的馬車,馬匹神駿非凡,旁候著幾名隨從,肅穆恭敬地等候著。

直至此刻,謝同才啞著聲音開口道:「郎君,你的事,族長已經知道了。」

他沒有說,族長一直在留意著謝泓的動向。此前謝泓買下別院,族長也只以為謝泓少年心性,追逐美人似乎並無傷大雅之處,直至今日,他將那象徵著未來族長夫人的玉佩送出,族長終於按捺不住怒意,當下便遣了馬車來,縱然是綁,也要將謝泓綁回烏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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