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沒想過裴璟喜歡自己的可能性,他只是不忿自己被欺騙,要她付出相應的代價。
傅歸荑眼神微暗,無意識摸了摸纏在手腕外側袖弩,輕咬下唇,努力丟掉腦海中要命的想法。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東宮眾人。
裴璟連夜召集手底下的人再次確認傅歸荑畫的圖紙是真是假,書房裡的將軍們捧著紙個個激動得面紅耳赤,尤其是統領追雲騎的季明雪。
季明雪家裡本是江南商賈,從小算得上衣食無憂,他不愛經商,喜歡騎射,更喜歡行軍打仗。
可偏偏南陵有規定商賈之家不得入仕,無論文官還是武官,皆要有門閥世家的舉薦信才行,若是無舉薦,參軍到最後至多是個百夫長。
幸運的是,季明雪遇到了一個好時代。
裴璟的詔令一出,他便迫不及待去參加武舉科考,成為裴璟改革後的第一個武狀元那年才二十出頭,更被裴璟選入追雲騎,三年後因為優異的表現就任統領一職。
季明雪因為做了官,家裡果斷放棄所有生意隨他入京,季家大半身家幾乎到最後都落到了裴璟手裡。
為了防止官商勾結,南陵才不允許商賈入仕。
裴璟靈活地變通了一下,若是為官,家裡三代以內不得從商,否則革除官職,往後三代不得科考。
季明雪聲音發顫:「不知道這是哪位天才之作,尤其是弩最後連發裝置的構思實在是……實在是妙不可言,我,臣想結交這位天縱之才。」
話音剛落,周圍討論聲戛然而止,氣氛陷入沉寂。
裴璟端坐在書桌前一言不發地看著季明雪,旋即目光又落在自己面前這份圖紙上,除了他手上的是傅歸荑的親筆,其他人都是臨摹樣本。
她真是該死的招人。
明明連人沒出現,設計的東西也殘缺不全,她就是能輕易引起其他人的興。
裴璟暗自切齒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說不準還有多少人在偷偷覬覦她,他莫名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他人惦記的躁鬱感。
太子殿下烏沉的雙眸看得季明雪的熱血慢慢變涼,冷意沿著四肢百骸鑽入五臟六腑。
季明雪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後誠惶誠恐地跪下認錯。
「臣逾矩了,殿下恕罪。」
這樣的人才一定是機密中的機密,他不小心激動過頭,犯了忌諱。
迫人的窒息感瀰漫在空氣中,季明雪的後脊骨幾乎要被上方冰冷的視線凍僵,就在他快要熬不住時,裴璟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
「依你看,這東西上方加一個匣子存放短箭,牙和擋板嵌入拉杆中部,能不能按照她的設想做出來。」
季明雪聞言雙眼放光:「殿下睿智!這樣就解決了每次發射都要重裝填,能節約一半時間。有了這連弩,我再遇上傅家的騎兵也能與之一戰,不分伯仲!」
裴璟似笑非笑看向季明雪,「給你半個月,夠不夠?」
季明雪心頭一顫,連聲保證一定完成任務。
等人都退下,裴璟獨坐窗邊,白雪簌簌從黑暗的空中落下,寒風鑽進修長的脖頸,他卻渾然不覺。
裴璟緩緩抬頭望向無垠孤寂的天空,目光是比夜更深沉的黑,比雪更薄涼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