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沈祈年仿佛看到了少年時代的宋允和,那張臉上是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真相不會被掩蓋,遲來的真相也是真相,不要因為過程艱難而放棄尋找真相的道路,你要堅持。」
他聽見少年宋允和這樣說道。
下一秒魏知譯的哭喊聲把他拉回現實:「我真的太感動了!作為16歲的少年能說出這種話,你知道這有多震驚我靈魂嗎!!」
王寒松讚賞點點頭,仿佛很欣慰:「是,小和總是有自己的想法。」
「宋醫生!說真的,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又高了一層,」杜子銘舉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一直沒說話默默低頭乾飯的宋允和這才舉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沈祈年儘管有點醉了,也看出他臉上深深的無語。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一群人又聊到了別的,宋允和的過往暫且被拋在一邊,只有沈祈年目光一直注視著。
他看見宋允和總是冷漠的臉終於有了表情,不是轉瞬即逝,也不是強行捏造,那略帶滿足的愜意感,微微上揚的嘴唇,柔軟的目光,長久地縈繞在他身上。
沈祈年終於窺探到幾分宋允和心底的某處,如同寒冬的壁爐一角,又像盛夏的清涼泉水,讓他流連其中,久久不遠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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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人總是很多,九點一過,大街上就全是經過一周辛苦工作,想要竭力釋放自己的打工人們。
魏知譯一群人混在他們中間也不算奇怪,沈祈年強撐著挨個把他們送上計程車,又再三囑咐別吐在車上,這才搖搖晃晃和王寒松道別。
「抱歉王先生,第一次吃飯,讓你見笑了。」
王寒松眼裡也有點醉意,他不在意地擺擺手:「知道小和有這麼一群朋友,我很高興,謝謝你們。」
「舅舅,」宋允和跟個小孩子似的扯了扯王寒松袖子,看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面前不當小孩子,難不成你還想當大人?」王寒松拍拍他肩膀,「行了,跟沈隊回去吧,注意傷口,別再抽菸了啊。」
說完又補了一句:「住在別人家不要任性,不要給沈隊添麻煩,知道嗎?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我下次再來看你。」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輝煌燈火照得黑沉天空都明亮,宋允和半個肩膀都纏著繃帶,正身殘志堅地攙扶著某個醉鬼慢慢挪回家。
畫面太過悽慘,紛紛引來路人注目禮。
他自暴自棄地閉了閉眼,腳下度慢了又慢,盡力摸索到沈祈年能適應的度。
好在沈祈年酒品還行,即使走路搖搖晃晃也不亂說話,更不大喊大叫,是個相當安靜的顯眼包。
宋允和堅強充當沈祈年人肉拐杖,好不容易把他帶回家,剛帶上門還沒站穩,就被人以不可反抗的力量按在玄關處。
感受到身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能,宋允和驚得連掙扎的舉動都忘了。
他呆呆站著,任由沈祈年圍靠住,半天說不出話。
「……沈祈年,」半晌,宋允和大腦才重啟動,象徵性推了推身上的人,「起來。」
宋允和嚴重懷疑沈祈年沒醉,即使被按在牆上,整個身體重量都壓了過來,沈祈年也小心避開了宋允和受傷的右肩。
他靠在宋允和左邊肩膀,一手抵在旁邊鞋柜上,另一手圈住他腰,那是一個霸道的姿勢,帶著宣示主權的味道。
「你看你添了多大麻煩。」沈祈年暈乎乎嘟囔,熱氣噴在宋允和脖頸,「擅自行動,衝動行事,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現在好了,為了保護你的人身安全我要時刻跟在你身邊了。」
宋允和對這莫名其妙的指控很包容,他左手不自覺抓住沈祈年衣擺:「這個事情不是已經被你批評過了嗎,怎麼又拿出來說?」
「抱歉,當時我不在。」
又是一句讓宋允和摸不著頭腦的話。
不過他沒心思去思索話里的含義,現在最要命的,是他正清楚感受脖頸處的酥癢,以及竭力抑制喉嚨深處的喘息。
「……什麼?」他艱難擠出兩個字,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高中的時候,」沈祈年似乎有點頭暈,倒在他肩膀上難受地蹭了蹭,「更早的時候……我都不在。」
「所以以後能不能別推開我,起碼多依賴我一點。」沈祈年終於抬頭看他,眼神亮亮的,「讓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宋允和覺得自己臉應該比沈祈年這個喝多的人還要紅,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燙,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
他說不出話,甚至做不到點頭搖頭的動作,只是一個勁逃避著沈祈年眼神,胸口起伏一次比一次劇烈。
而沈祈年只當他在糾結思考,於是又湊近了一點,逼問道:「你需要我嗎?」
宋允和被迫往後躲避,奈何身後是冰冷牆壁,他退無可退,只能垂著腦袋,憋了快三分鐘才憋出一句:「……我知道了。」
沈祈年沒放過他的意思:「你知道什麼?」
見他不語,沈祈年語氣又重了點:「嗯?」
「……」宋允和實在擋不住他的進攻,索性眉頭一皺眼睛一閉,頗有種英勇就義的感覺,「我需要你!」
聲音很大。
大到沈祈年都愣了一下,這個已經醉得天旋地轉的人終於滿足地垂下腦袋,重靠回了宋允和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