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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妮娜middot瓦尼尼(第2页)

米西利里尽管燃烧着爱情的烈火,却想到自己出身寒微,以及自己负有的义务,他决定:如果瓦妮娜一个星期不来看他,他就决不屈服于爱情。年轻公主高傲的内心逐步展开斗争。“那么,”她终于对自己说“我去探视他是为我自己,是为了让我高兴,我永远也不会向他承认他使我感兴趣。”她在他房里呆上很久,而他同她说话,如同有二十人在场时一样规矩。有一次,瓦妮娜恨了他整整一天,想了整整一天,决心要对他比平日更冷淡更严肃。可到了晚上,她还是忍不住对他说她爱他。很快,她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拒绝他的了。

瓦妮娜爱得如痴如狂,但也得承认,她高兴万分。米西利里不再想到保持男子汉应有的尊严,他坠入了情网,就和意大利其他人十九岁初恋时的情形一样。他对这种热烈的爱情十分认真,甚至向这位高傲的公主坦白了他猎获爱情的手法。幸福的日子多么易过,四个月的时间倏忽即逝。一天,外科医生宣布伤员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了。“我将怎么办呢?”米西利里想“仍旧躲在罗马一位绝色姑娘家里享受爱情吗?把我关押了十三个月,想不让我再见天日的可恶暴君们一定以为我害怕了,投降了!意大利啊,要是你的儿女因为一点小事便把你扔下不管,那你委实太不幸了!”

瓦妮娜毫不怀疑永远和她在一起是彼埃特罗的最大幸福,他显得太高兴了。然而,波拿巴特将军的一句话在这个年轻男子的心中辛酸地回响,影响着他对瓦妮娜的态度。一七九六年,当波拿巴特将军离开布雷西亚时,送他到城门口的市政府官员对他说,布雷西亚比意大利其他地方的人更爱自由。“对,”他回答“他们爱和他们的情妇谈论自由。”

米西利里颇显为难地对瓦妮娜说:

“天一断黑,我就得走。”

“可千万小心,天亮前要回宫,我等你!”

“到天亮时我已离开罗马好几英里了。”

“好极了。”瓦妮娜冷冷地说“那您去哪儿?”

“罗马涅,去报仇。”

“我有钱,”瓦妮娜平静地说“我希望您能接受我送的武器和钱。”

米西利里注视她好一阵,眼睛眨也不眨。然后,猛一下扑进她的怀里。

“我的心肝,你让我忘了一切,甚至我的责任!”他对她说“但你的心灵越高尚,你就越应该理解我。”

瓦妮娜泪如雨下,于是他同意第三天再走。

“彼埃特罗,”第二天她对他说“你经常对我说,一个名人,比如说一位罗马亲王,广有钱财,他就可以趁奥地利人卷入一场大战,远离我们的时候,为争取自由的事业立下殊功。”

“是的。”彼埃特罗说,感到有点惊讶。

“那好!你心灵高尚,缺的只是一个高贵的地位。我和你结婚,并带来二十万利佛的年金。我负责征求父亲的同意。”

彼埃特罗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瓦妮娜高兴得容光焕发。

“我真心地爱你,”他对她说“但我只是祖国的一名可怜的仆人;意大利愈是不幸,我就愈应该对她忠贞不贰。为了求得堂-阿斯德鲁巴尔的同意,我必须在许多年内扮演可悲的角色。瓦妮娜,我谢绝你的求婚。”

米西利里匆匆地说出这话表明态度。因为他怕自己很快又会失去勇气。

“我的不幸,”他叫道“是我爱你甚于爱自己的生命,对于我来说,离开罗马是对我最残酷的酷刑。啊!要是意大利摆脱了那帮野蛮人的统治多好!我会多么高兴地和你登船去美洲生活。”

瓦妮娜僵立在那儿,拒绝她的爱情,这使她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但很快她扑进米西利里的怀里。

“你比任何时候都可爱。”她叫道“是的,我可爱的乡下外科医生的儿子,我永远属于你。你是一个伟人,和我们的祖先一样。”

所有关于前途的考虑,所有扫兴的然而是理智的想法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时间他们完全沉浸在爱情之中。等到他们能够清醒地说话时,瓦妮娜对他说:

“我差不多会和你同时到达罗马涅,我让人给我安排去巴莱达洗温泉浴。我将住在圣尼戈洛别墅,离福尔里不远”

“我在那里和你一块生活!”米西利里叫道。

“从今以后,我就豁出去了。”瓦妮娜叹了一声,说:“为了你,我堕落了。但没关系你会爱一个失去荣誉的姑娘吗?”

“难道你不是我的妻子,一个永受尊敬的妻子?我会永远爱你并且保护你的。”

瓦妮娜必须去参加社交活动。她刚离开,他就开始感到他自己行为不够理智。

“祖国是什么?”他自忖道“这又不是一个人,因为做了好事,我得感恩图报;如果不这样,他会感到不幸,并且可能诅咒我的。祖国和自由,这是对我有用的东西,就像我的大衣,是我应该买的,如果我没有从父亲手里作为遗产按过来。总之,我热爱祖国和自由,因为这两件东西对我有用。倘若我拿它们无用,倘若它们对于我犹如八月的毛氅,那么,买来又有何益,何况要付出巨大代价?瓦妮娜这么美丽!才华如此罕见!人家会极力讨好她,取悦于她,她会把我遗忘。哪个女人一生只有一位情人呢?罗马的这些王公贵族,我把他们当作平民一般鄙视,可他们却比我有优势!啊!要是我走了,她会把我忘掉,我会永远失掉她。”

半夜,瓦妮娜来看他。他向她倾吐了自己刚才内心的犹豫,并告诉她,他因为爱她,所以对祖国这个伟大名词作了较深的探讨,瓦妮娜听了十分高兴。

“若是他非在祖国与我之间进行选择不可,”她暗忖“肯定我会被选上。”

附近教堂的时钟敲响了三点,诀别的时刻终于到了,波埃特罗从朋友身上抽回双手,他已经步下小楼梯。这时瓦妮娜强忍住眼泪,微笑着对他说:

“假如你被一个可怜的村妇照料过,难道你不打算做点什么事情表示一下感谢?你此去前途未卜,因为你将在敌人中旅行。就当我是村姑,请给我三天时间,以报答我对你的照护。”

于是米西利里又留了下来。可是三天之后,他还是离开了罗马,借助从一位外国大使手中买来的护照,他平安地回到了家,家人欢天喜地,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回家。他的朋友想杀死一两个宪兵,以庆贺他的归来。

“没有必要,不要杀死会使用武器的意大利人。”米西利里说。“我们的祖国不是像幸运的英格兰那样的岛国,我们缺少抵御欧洲君主入侵的士兵。”

过了一段时间,米西利里由于被宪兵们紧追不舍,便用瓦妮娜赠予的手枪击毙了两个,于是宪兵们悬赏购买他的脑袋。

瓦妮娜没有在罗马涅露面,米西利里以为她把自己忘了,他的虚荣心大大受了伤害。他开始想到他与恋人地位身分的悬差。有一阵,他激动不堪,惋惜过去的幸福,甚至想重返罗马,去看看瓦妮娜到底在干什么。当这种疯狂的念头将要压倒他对祖国的责任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山上教堂的钟声敲响了。钟声奇特,仿佛敲钟人心不在焉。其实这是烧炭党人的秘密团体发出的集合信号。米西利里回到罗马涅后,就加入了这个团体。就在这一夜,所有烧炭党人都在林中一个隐修院集合。两个隐修士抽鸦片抽得昏昏沉沉,根本弄不清他们的小房子被拿作何用。米西利里闷闷不乐地来了,他在这里获知,由于团体首领被逮捕,他,年仅二十的青年,将被推选为这个团体的首领。在接受这不期而至的荣誉时,彼埃特罗感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当他独自一人时,他下决心不再想念将他遗忘的那位罗马姑娘,他要全心全意来尽自己的义务,把意大利从野蛮人手中解放出来。

两天后,他从部下呈交的有关来往人员的报告中,看到了瓦妮娜公主刚刚抵达她的圣尼戈洛城堡的消息。看到这个名字,他与其说高兴不如说心绪纷乱。他下决心当晚不去圣尼戈洛城堡,以为这样就保证了他对祖国的忠诚,其实这纯属徒劳。他没想到,一想起瓦妮娜他就不能有条有理地执行他的任务,第二天他见到了她,她仍和在罗马时一样钟情于他。她父亲想让她结婚,使她的行期推迟了,她带来两千金币。这个意外的援助来得恰是时候,它使新任首领的米西利里赢得了人们的尊敬。他们到加尔富订造了一批匕首,把负责搜捕烧炭党的教皇特使的心腹书记官俘获过来,从他那里缴获了充当政府坐探的教士的花名册。

在不幸的意大利,曾经企图发动的一次最有理智的起义就是在这期间完成准备工作的。我在此并不想赘述详情。我只满足于说,如果那次斗争获得成功,米西利里可望得到殊荣。数千起义者将由他发号施令,揭竿而起,手执武器,等待首领的到来。决定性的时刻临近了,但和以往一样,由于上级首领的被捕,起义瘫痪了。

到罗马涅不久,瓦妮娜就看出对祖国的爱使她的情人忘记了其它所有的爱情。年轻的罗马姑娘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她虽然极力使自己理智一些,但还是陷入悲观的优伤之中,她无意中惊奇地发现自己诅咒了自由。有一天,她来到福尔里看望米西利里。以前,出于自尊她压抑着自己的痛苦,而今天,她再也忍不住了。

“确实,”她对他说“你像丈夫一般爱我,但这不是我的意愿。”

她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但降低身分去责备他,也是件不光彩的事。米西利里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来回答她的眼泪。瓦妮娜突然起念,要离开他回罗马。她刚才说的话暴露了自己的软弱。现在她要惩罚自己。她从中感到一种残酷的快乐。沉默片刻之后,她拿定了主意。要是她不离开米西利里,她就会觉得是自己在向他屈膝求爱。只有当他痛苦地突然发现她不在,而徒然地在四周寻找时,她才觉得快乐。但自己如此疯狂地爱这个人,却没有获得他的爱情,这种想法随即又使她心碎。于是她打破沉默,使尽种种办法,要从他口中套出一句表示爱慕的话。他却心不在焉地对她说一些极为温柔的话。但只要说到他的政治事业时,他的口气就为之一变,感情真挚热烈,他痛苦地叫道:

“啊!若是这回还不成功,若是又被政府破获,我就再也不干了。”

瓦妮娜仍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小时以来,她一直感到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情人了。他说的话像一缕必然带来不幸的光线,在她脑中倏地一亮。她暗想:

“烧炭党人接受了我好几千金币。他们不会怀疑我对他们的秘密行动怀有贰心。”

瓦妮娜停止沉思,对彼埃特罗说:

“你愿随我去圣尼戈洛城堡住一天吗?你们晚上的集会并不需要你出席。明天早上,在圣尼戈洛,我们可以一起散步,这会平息你的激动,使你恢复冷静。在这种关键时刻。你需要冷静。”

彼埃特罗同意了。

瓦妮娜离开他去作旅行的准备,像通常那样,把他藏在小房间里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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