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澜虽然没有见过老道,在他尚且年幼的时候,老道却常常登门到访,因此才认得江雪澜。
他在通州将自己的信物交出,不料江雪澜为了哄陆宛开心,转手就赠给了陆宛。
不得不说,他在少室山下遇到戴着古钱的陆宛,实在称得上是机缘巧合。
若是江雪澜没有将那枚古钱送给陆宛,又或者陆宛不够珍视他送的东西,没有随身佩戴,那老道也不会得知江雪澜如今的处境,前来相助。
老道是老庄主的故友,江雪澜在他面前只能自称小辈。
好在江雪澜并不拿乔,将自己离开千机教前往京都的事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老道听了他的话,先是深深吸进一口气,半晌之后又重重地叹出来:“山庄一事,老梅没有告诫过你,切莫追究吗?”
他话中有训斥的意味,江雪澜深色莫测,低声道:“自然。”
无论是他的姑姑兰琦华,还是梅公和桂婆婆,都让他不要追究。
只是山庄上下几百口性命,他的父亲母亲,他的奶娘,全部都死于非命,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
他本该是霁月清风,芝兰玉树的出岫山庄大公子,而不是为正道难容的魔教教主。试问,面对着如今的这一切,他该如何能做到放下仇恨,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前辈,”江雪澜垂眸,淡淡道:“您的好意晚辈心领,只是灭门之仇,晚辈铭记于心,不能忘怀,也不敢忘。”
老道早就料到结果会是如此,又是一声长长叹息,伸手要为江雪澜把脉。
江雪澜有内息护住心脉,性命倒是暂且无忧。
老道收回为他诊脉的手,睁开眼看了江雪澜一眼,“老夫问你,你可是想好了,一定要报仇?”
“此仇若是不报,晚辈死不瞑目。”
“好,”老道点点头,却是有些欣慰:“有几分你爷爷当年的风范。”
他说,江雪澜身上的毒,若是他师弟在世,尚且能试着解一下,单凭老道一人的本事,恐怕难解。
老道虽解不了江雪澜身上的毒,却有其他的法子。
江雪澜内息浑厚,身上这毒伤不了他的性命,却也导致他用不了武功。
老道神色郑重,“你爷爷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这条命便是你爷爷的。如今你身处险境,老夫实在不能袖手旁观。接下来老夫要传授你的,乃我道家心法,习武之人,气通十二经脉,经脉与脏腑相通,以你此时的境地,强行运功,便有伤及脏腑的风险。而老夫传授与你的功法,另辟蹊径,可保你经脉无恙,他日你若得了解药,也不会有后患。”
言罢,老道竟不等江雪澜开口,便将道家心法口述给江雪澜。
他一共口述了三次,问江雪澜记住了没有。
早在老道口述第一遍的时候,江雪澜便尝试着按照老道给的心法运功,在体内滞留多日的内息果真流转起来。这一转,犹如江河湖海,滔滔不绝,畅通无阻。
老道给的这心法,想必是独门秘籍,江雪澜神色凝重,起身下床,面向老道,双膝跪地,重重一拜。
“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老道受了他这一拜,伸手将他扶起,“如此,老夫也算还了那一命之恩。”
他将师门密法传与一个外人,实属大逆不道,往后恐怕都要活在对师门的愧疚当中。
陆宛将药材洗洗晾晾,无念暗中记住了他洗晾的几味药,不声不响地拆人送了过来。
送药的小僧上门时,陆宛有些惊讶,小僧道:“师兄担心药草失了药性,特地嘱托贫僧送一些新的过来。病人为重,还望陆施主收下。”
陆宛接过药仔细看了看,发现正是发霉的那几样药草。
他感激地看了小僧一眼,本想请他带路,亲自去找无念道谢,不料无念早就猜到此举,让小僧代为转达:“师兄说,这些都是分内之事,陆施主不必挂心。”
陆宛拿着新药去到厨房,小义正蹲在灶台前点火,他用力吹了几口气,将火苗吹得旺盛了些,扭头冲着陆宛笑道:“师兄,你来了,药材都带来了吗?”
陆宛点点头,着手收拾药材,准备煎药。
小义烧着火,嘴巴喋喋不休,一会儿问陆宛山下好不好玩,一会儿又说自己也要去佛祖面前烧一炷香,保佑他家人平安。
陆宛听了一会儿,手中的药材全部都理好了,便让小义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自己来。小义恰好交了几个新朋友,满心欢喜地去找他们问请香的事宜去了。
陆宛则留在小厨房,蹲在灶台前看火。
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汤药才煎好。陆宛取了一块厚布,包在煎药的罐子上,将黑乎乎的汤药倒出来。
老道与江雪澜聊了一个多时辰才告辞,陆宛端着汤药回到院子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把汤药端给江雪澜,看着他喝下去,陆宛忍住心中的疑问,什么都没有问。
他能忍住不问,江雪澜却忍不住不说。
递出喝完汤药的空碗,不等陆宛端着碗离开,江雪澜从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药,将他带到了怀里。
陆宛来不及惊呼就被江雪澜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他也知道这里是少林,低声道,“嘘,当心惊动了门外的和尚。”
陆宛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示意自己知道了。
江雪澜松开捂在他嘴上那只手,滑到陆宛腰间揽住,将脸埋进陆宛的后颈,嗅着他发间的药香,低低唤了声宛儿。
陆宛惊疑道,“你的嗅觉恢复了?”
江雪澜没有瞒他,更何况这种事也瞒不住,于是点了点头。
“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宛坐在他怀里,一时间忘记起身,当即就要找他的手腕,为他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