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始至终不言一句,只是沉默地抱着她、抱紧她,亲吻她的发顶、鬓边,任她泪流。
待她终于止了泪,抽噎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也不吭声,捧起她的脸,眼眸映着豆点烛光,在笑,温情地去亲她的眼角。
殳蔚别开脸,大喜大悲的交杂下,令她恍惚多过懊恼,抬过手背想擦泪。
手僵在鼻尖前,顿了五秒。因为她嗅到血的味道。
她颤巍巍地摊过手,伸到鼻底,脸骤然惨白。“你、你哪里受伤了?啊?”声音夹带浓重的鼻音,哭哑的声线止不住颤抖,她疯狂地回忆手触碰过的位置。
轻拽过他的手臂,凑近一看。
纵使光源有限,眼睛看不清的东西,鼻子能替它感受到。明江唐的手臂受伤了,伤口还不小,血在往外冒。
“去医院,去医院,现在。”殳蔚强稳心神,想问想说的混在脑中一团糟。但都不比此刻立即让他得到救治重要。
她扯着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臂,让他起身。哪知明江唐反手一拽,她又跌回他怀中。
“被工具划到的,一个小伤口,没事。”他低低在她脸旁说着,气息压近她的人中,半真半假逗她,“你亲我,我就跟你去医院。”
殳蔚怒急攻心,只觉他不分场合肆意玩笑,气得失手猛推他。她的力道没控制,明江唐又是对她全无防备的,栽坐地上。
牵扯到伤口,见他蹙眉倒吸凉气,心下又痛又气,悲怒交加,眼泪汩汩而下。
明江唐终于不闹她了,拥着她边吻边起身,心肝宝贝似的搂在跟前哄:“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你陪我好不好?乖,你越哭我伤口越疼……”
连哄带骗地拥她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医院,挂了急诊科。
“你这伤口,刮得还不浅,看看,皮肉都翻出来,再深点,怕是骨头都要见。”口罩医生带着个护士前来。
深夜的急诊科依旧忙碌。
清理伤口时,那医生见这年轻男人眉头都不皱,眼睛都在看他身侧的女人。而那女人显然哭过,眼睛肿得不成样,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们干活,更觉这对小情侣好笑:“哟,你这还有压伤,旁边的血都结痂了才来,心也够大。”
进到灯光敞亮之处,才知那伤口多怖人。
整条右臂中间三分之一处,将将十五厘米的血口,绝不是普通的擦伤。麦色结实的手臂铺满红褐色鲜血,倘若此刻他身着迷彩服,堪堪就同那从前线下来的军人一个模子。
消毒|药水洒过伤口,殳蔚瞧得心惊肉跳,紧抓明江唐的左手,想开口又怕耽误治疗,实在心疼得不行:“医、医生,能不能一点一点清理,直接倒,他会很疼。”
护士有条不紊地进行协助伤口清理工作,那医生似笑非笑睨来一眼,目光却是投向受伤的男人:“这样痛吗?”
殳蔚急忙偏头去同患者确认:“痛吗?痛的话你要说。”
明江唐佯装不见那道揶揄的视线,白炽灯下唇色因失血而微带青白色,但眼神清明,精神尚可。他一双眼中全是她,焦急、心疼、可怜兮兮的模样。深凝片刻,才对她说:“痛。”
“医生,医生他说痛。”殳蔚急得要从凳子上跳起,被身旁的他掌心紧攥,按住手按回去,“不好意思啊医生,我不是想干扰你们治疗,就、就尽量轻点行吗?”
护士用镊子夹过沾血的纱布,置于弯盘中:“我们心中有数。”
殳蔚不敢多说,心仍揪着,目不转睛地在看。
明江唐显然不太关心伤口,反正专业人员治疗总归有保障,是她担忧过甚。
但瞧着她这般上心伤神,又觉得这意外划伤来得不亏,她这副样子,又都是只为他。着实可爱惹人怜。
身子有了偏移,脸渐渐凑过去,她还不知觉。直到他低头,碰了下到她的上唇。
殳蔚错愕转回视线,眼中均是怔忡懵懂,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她的手被他包裹入左手掌心中,手掌、手背、根根手指,被他不厌其烦地来回捏搓着。
……
当夜,开车人自然换成殳蔚。
车子“轰隆”一声溜进地下停车场,熄火停稳。她低头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再去帮他:“记得医生说的忌口忌水,这一周要连续去换药,别忘了。”
“我不记得。”他抬手去抚她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你替我记。”
殳蔚噎了半晌,手背挡开他的掌心:“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
副驾驶上的男人恍若未闻。
等了一会儿,殳蔚见他不下车也不吭声,索性心一横,开了车门:“你照顾好自己,那我先走了。”
一只手快速拽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下一步动作。
背后有温热渡来,男人的体温和气息,将她裹入怀中。她不敢乱动,怕再碰到他包扎好的伤口,随他在她耳后、脸侧蹭着,心又满又沉。
“电话里听见你快哭了,我想也没想,马上就赶来。”明江唐在她耳畔,似真似逗地低声说,“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要是没找到你,丢你一个人在路边哭鼻子,那样子多惨。”
他笑了笑:“还是舍不得你,小可怜。”
“没用,该哭的还是哭了。”话从口出,才觉语气不对。本想硬邦邦怼他,听上去倒有几分撒娇埋怨的口吻。
车内没有灯,只有停车场几盏灯光微弱的壁灯,在照亮偌大空间。
“既然哭了,交给别人不放心,一定得我亲自哄才行。”他横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滑上手臂,“左右也是因担心你才划伤的,你也要对我的健康负一半责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