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有,那是因为他每时每刻都在努力。
那她呢?她这段时间,都在想什么?
想那个藏于心尖多年,近日回归的心上人。想他何时才会对她坦白界限,而他的喜帖和喜糖,会在哪日突然送来。
……
那晚,暴雨持续不停,积水难褪,暗无天日的孤冷。
后半夜,车流终可挪,却行至入市口再次被堵。殳蔚熟悉这段小路,告知明江唐可以往岔路进去,再行十几公里便可到达桐乡。先在她家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回杭州城。
有落脚地再好不过。
殳蔚抱出干净的空调被和枕头,在为明江唐布置客房。继父韦威体贴周到,最爱干净,这里虽是客房,却也时常打扫,将就一晚绰绰有余。
有脚步声停在身后。
“如果晚上热,空调遥控我就放你床头,想开想关都随你。”殳蔚走到贴花小窗边,纱窗开了一半,为了给这鲜有人烟的房间透气,“这屋长时间不睡人,不过我叔叔爱打扫,勉强睡一晚不成问题。”
她回头,视线去看洗完澡的明江唐。
问了母亲家里有没有叔叔没穿过的新衣服,找了一套临时给他换上。他与叔叔,两人身形相仿,但明江唐个头更高,腰背挺拔,年轻人身板自然更结实。这衣服穿上身,哪有人要衣装的限制感,全被这张脸毫不费劲地撑起来,英挺俊朗不减下,反而更有家居丈夫的温和舒适。
丈夫……
殳蔚被这想法吓到一僵,动作迟疑一霎,移步把客房连通阳台的那扇门关上。
“不用专门收拾,”明江唐朝她走近,沐浴露淡淡的气息悄然蔓延,“我睡客厅也没事。”
她哪会是这般小气且不懂待客的人,更何况他与母亲间存在合作关系,于情于理都怠慢不得:“有房间,睡客厅做什么。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虐待你。”
他不动声色替她将碎发撩至耳后:“你怕谁知道。”
殳蔚不做声。
她端过电脑桌上,早就倒满的温水递到他面前,揭过这茬:“喝点水。一会儿我煮点吃的,面条怎么样?”
明江唐垂眸看她。眼睛沉得像深潭中的水,无波无澜,却又是任何风吹草动一过,都能令人无法忽视、心惊的暗潮涌动。
短暂的沉默,似早已看穿她绕开话题,故作不答的小心思。怕捅破那薄如蝉翼的纱窗纸,将二人扑朔迷离的关系昭告眼前。
“我不用,不饿。”他终于开口,语速很慢,“你别折腾,早点去睡觉。”
“我饿。”殳蔚早有准备,不怕他拒绝,“但是一个人吃太有负担,你陪我一起。”
不等他回答,殳蔚绕他而行,往厨房走:“我只会做最简单的,十分钟就好,你可以看会儿电视。”
她的手按在冰箱柜门上。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客厅的电视,调至晚间新闻频道,遂再进厨房,翻冰箱里剩余的食材。
电视里的喧闹是现下二人间最好的防御。
也能让她在有他存在的空间里,不再胡思乱想。
……
凌晨三点,暴雨砸落窗台的闷响,再度成为主导。
十五分钟前,屋内灯光敞亮,无一处陷于黑暗。直到各怀心事,互道晚安,黑夜袭来。
十五分钟后,殳蔚躺在小床上,书桌前台灯犹亮。侧耳听见的不仅是落雨声,还有很轻很低,但难以忽视的扣门声。
她心头一震,敲门声落下的第一秒,她没有动。
隔了五秒,那道声响再次出现:“殳蔚。”门外,连带明江唐低声言语,钻进耳底。
他从不是扰人清静的闲人,只因太了解她,知道她有光必难以入眠,而不眠时必定灯亮。两个房间相隔不过一道承重墙,而他在阳台上,自能很清楚感受到她房间的微光亮。
想装睡过去,却又怕错过什么。那种若有似无的微妙感,促使她翻身爬起,鞋也没穿,人已到了门前。在犹豫,要不要开门。
“不用开门,”他已听见房内动静,哪会不知她的心思与处境,各下一步台阶,“这样就好,我想这样跟你说几句话。”
殳蔚背靠上房门,地板透心的寒,从脚底渗入,蔓延血液。她轻轻“嗯”了声,也不知他能否听见。
这座楼是旧房,只有两层。楼下原是殳琪的旗袍老店,现改成专属于她的设计小屋。楼上房间全部打通,格局就同普通公寓的三方二厅相似。
以往的安静搁在如今,倒成了放大神经和细枝末节的出口。让她心生惶惶。
她不知下一秒,出现的是说话声,还是门锁转动。
“为什么不问今晚。”明江唐沉默半晌,隔门问她,“我等了一晚上,你至始至终,不问一句。”
殳蔚犹如脚踩冰封河面,身在下沉,心也如此。
今晚是这般短暂又漫长。
他话中不提一字,但她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那个不受控制,缱绻绵长,却有征兆的吻。是他在主导,她亦回应,车厢软座、暴雨雷电、交通障碍,无一不在催化着这把火,他们是柴,它们即是火源。
“你想我问什么?”殳蔚轻按在门上的五指,渐渐回缩,“你觉得错了,就忘记。左右我既没人想说,也不会到处乱说。”
“那你呢?”他就着这处反问她,“还在等我吗?”
一周后,殳蔚回了趟搬迁至靠南地区的宁西市一中。她足足换了两趟公交线,加上等车不行,耗时一个半钟,才找到新校址大门。
今日周六,学校对外开放,学生照例补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