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商挽琴才发出一声。她如梦初醒似的,背着乔逢雪、揣着芝麻糖,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
“教主恕罪啊,属下就是有些没明白。”她说,带着种天真的好奇,“祭品都这么多了,多一个乔逢雪很重要吗?”
教主还没说话,吞天却站了起来。
他走下台阶,往商挽琴的方向走来,发出笑声。
“乖徒儿,你想知道?为师便告诉你。”
“吞天!”教主等人制止他,似乎不愿透露太多,但吞天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哪个能阻止他?
他反而笑得更大声,很高兴似的,说:“原本我让你杀了乔逢雪,就是为今天,可你出了岔子,没杀成,我们不得不另外准备一名驱鬼人,可总是差点意思。”
“现在就很好,你将功补过,带回了天下第一驱鬼人。只要有他在,我的乖徒儿便能重新拥有一只强大的恶鬼,你高不高兴?为师是非常开心啊!”
商挽琴自动过滤了那堆废话,抓住关键词。她动动嘴唇,重复道:“恶鬼?”
祭坛上的大人物们纷纷站起,说着“好了吞天”、“不要再说了”之类的话,然而吞天的语气变得更加兴奋。他一直来到商挽琴跟前,双手按住她的肩,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笑意简直要喷薄而出,喷她满脸。
“你看,是这样的。”
吞天的语气变得极其轻盈、愉悦,并且富有耐心。
“九鼎的规则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只能实现一个非常具体的愿望。如果你许愿‘我要成为皇帝’,可以,但像‘兰因会统治天下’这种愿望,因为非常模糊,就很可能失败。”
这是商挽琴此前不知道的消息。她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吞天抓着她的肩,手指收紧。她感到了轻微的疼痛,还有渐渐渗进的冰冷;他的手比十二月山顶的雪风更冷,这也很符合她对他的印象。
“所以,我们打算许下的愿望是,让兰因会能够永远控制世上最强大的恶鬼。”
“可我们手里的恶鬼,没有一个能强大到让我们满意。你体内那只恶鬼曾经勉强作数,可惜被你自己废了。”
“因此,我们打算亲手创造一只恶鬼。”
“鬼羽,为师考考你,如果你想创造一只前所未有的强大恶鬼,你该怎么做?”
——吞天,你不要太过分!
——忍你很久了!
大人物们已经破口大骂,甚至动起了手。五颜六色的法术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又被吞天身后无形的屏障阻挡;法术都炸开来,变成了缤纷的焰火。焰火的流光继续点亮夜晚,炸碎了一些尸体,炸碎了一些弟子,也炸碎了一些岩石。没人在乎。
吞天背
对着无数瑰丽的“焰火”,凝视着她,笑着,又重复问了一遍:
“鬼羽,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
商挽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曾经以为,她记忆中的原著早已不可信,但现在她忽然明白,那不是“不可信”,而是要与此时此刻相互映照,才能呈现出完整的真相。
过去看书的时候,她就疑惑过,为什么兰因会要大费周章、孜孜不倦地迫害乔逢雪?他们被描述得那样心狠手辣、擅长阴谋,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是费心费力地布置出一个又一个阴谋?
那个时候,她以为那是所谓的“小说漏洞”——大概是为了情节好看,突出乔逢雪的美强惨属性,才无脑写成这样吧?不是都说了吗,真实的斗争一刀一个,小说里的斗争才一波三折。
后来她到了这里,又以为这是因为乔逢雪太过强大、玉壶春太过强大,兰因会不愿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曲曲折折地设下阴谋。
但现在她明白了。
兰因会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养出一只恶鬼,一只前所未有的、强大到能荡平天下的恶鬼。
“永远控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静,好像毫不在意。都不像她自己的声音了。
“你们想要怎么控制?难道不怕我得到力量后,为所欲为?”
吞天笑了。虽然看不见,但他肯定笑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每当她内心感到痛苦或虚无,他总是能够看穿,也总是为此快乐。他总是以她为乐。
吞天按住她的后脑勺,用了点力,逼她往前靠,而他自己又离得那么近,几乎要相互碰触。
商挽琴胃里一阵翻涌,但她抗住了。
吞天掐住她后脑勺,拎起了一小块头皮,带来一阵新的刺痛。他吃吃笑个不停,说:“别担心,鬼羽,我在你身体里放了东西,不是子蛊,是你不知道的东西。”
他眼中两点红色火焰跳动不已,像两颗小小的心脏。
他低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