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刹那间的愣神,吞天的反应慢了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但毕竟有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时间,足够商挽琴辟出最后一刀。
她手上已经出现无数震裂的伤口,鲜血流下又被冰霜凝结;原本洁白晶莹的力量染上淡淡殷红,仿佛一缕缕红色水墨游走。而她本人若无所觉,只是重重砍下那一刀!
砰……!
从冰晶到刀刃的碎片,在重击下相继破碎。它们化为细密的飞屑,再也不能够凝固在一起,只剩一把破损的刀柄。
但也就是这一击,终于突破了吞天的防御。它穿透黑白二色的鬼影,将那破损的刀柄送到吞天的胸膛前。
只见一道银白光芒闪过,吞天只觉胸前刺痛。他惊诧地发现,那短促得可笑的刀刃,竟真的扎进了他的胸膛,宛如被某种力量挪动进去……挪动?力量?
吞天终于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一句“扁毛畜生”,厉声喝道:“将那只食鬼鸟剁了——小畜生在支援我这孽徒!!!”
与此同时,商挽琴尖叫一声,竟是不顾咯血,凄厉喊道:“谁敢动芝麻糖,只要我不死,必让他受万鬼噬心而死!”
这句话含着滔天恨意,的确有效阻止了一旁的弟子。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犹豫着去看祭坛上方的大人们,可大人们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没有指令这件事,一个个都看着场上,像在掂量什么。
商挽琴还在喊,甚至发出了疯狂的笑声。这一刻她看上去竟和吞天异常相似,都是艳丽的眉眼、疯狂的情态,哪怕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像极了恶鬼,也是深渊中最艳的恶鬼。
“你们不是要制造恶鬼吗?”
“不是要让我控制吗?”
“一个乔逢雪怎么够?师父,你也来啊!”
她哈哈大笑。
“师父,你就行行好去死一死,交出魂魄,永远为徒儿所用如何——!”
场外,祭坛上的大人物们相互看了一眼。教主忽然指了指台下的乔逢雪和食鬼鸟,又轻轻竖起一只手掌,轻轻说:“别动,看着。”
弟子们都微微色变,明白鬼羽那句话竟然真的让大人们心动。他们纷纷低头,噤若寒蝉,只希望在场的自己能顺利度过这一劫,莫要被卷入什么风波。
场内,战斗愈发激烈。
商挽琴发出了太多声音,违背了太多次规则,而守护她的冰盾又早已碎裂,于是规则的力量实打实地锤击在她身上。她浑身都是血,还有两道黑白鬼影贴身而来,死死勒住了她!
但,商挽琴仍然拼命往前。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残破的刀柄,神情愈发狰狞;在她的意志下,鲜血和着仅剩的一点冰雪之力,再度凝结成冰刃,拼命地想要刺进吞天的心脏。
去死……
去死……
去死!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鬼影死死勒住她,她
几乎窒息。寻常人在窒息的时候总会身体无力,但商挽琴虽然满面通红,却仍旧拼命抓紧刀柄,拼死将那一点点短短的“刀锋()”往前送。
吞天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头发散乱地披着。他注视着她这副模样,面部肌肉抽搐一会儿,竟是狰狞地笑起来。这张艳丽的面容,从未如此刻一般凄厉,宛如地狱中开出的花朵。
就这么想杀我??()_[(()”
他竟然身体前倾,让那截“刀锋”浅浅刺破他胸膛。血液溢出,鬼气也溢出,而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指缓缓收紧。
“你真想杀为师?”
“咳……咳咳……”
商挽琴止不住咳出来,却又因为脖子被掐,而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之声。她的眼睛已经烧红,瞳孔甚至有些涣散,可饶是如此,她握刀的手仍然异常坚决。
她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手上,甚至放弃了躯体的防御,只为了推进一点——再推进一点!
只差一点了……!商挽琴已经什么都不去想,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她已经看不见吞天,也听不见吞天的声音,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她只知道一件事:这把刀要刺进去,应该刺进去,必须刺进去!
为了早已死去的乙水和鱼摆摆,为了身后的乔逢雪,为了她自己那颗始终不甘的心……刺进去啊!
商挽琴在心中怒吼。
刺进去!
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吞天也烧着莫名的愤怒,却还要扭曲着笑容问她“是不是无论我对你多宽容,你都要恨我到底”。
她也不知道,祭坛上的大人物们纷纷出手,一些人在骂她“做得太过”、“斗法就算平手,赶快停止”,一些人在骂吞天“她没分寸你也没分寸吗”、“赶紧结束”、“现在最要紧的是仪式”。
她同样不知道,身后陷入昏迷的乔逢雪,忽然动弹了几下,虽然双目依旧紧闭,他神情却显出某种痛苦,仿佛想要挣脱某种束缚,却因为过于艰难而难以做到。
她更不会知道的是,在战场边缘、弟子群中,一个看似不起眼、平凡无奇的弟子,身体忽然颤抖起来,而这份颤抖不是因为恐惧,却是因为激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那个弟子——鬼青,他突然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