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如今知道了,无尘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吃完了早饭后便匆匆地赶去瞧他的宝贝花木。
结果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经过一夜的风雨摧残,老树尚且安好,最多也就是断了些细枝,而不少新栽的树苗都已被拦腰折断,落了满地的狼藉。
无尘轻叹口气,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后,便低头默默拾掇了起来。
这于花木而言是试炼,于他而言是修行。而这一修行,再抬头时已是日暮黄昏。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现有一位白衣公子已经看了他许久。
不,或许也不是在看他,那人大概只是在看这满院的残枝败叶。
这是第一日,除了无尘远远行的那一礼,他们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日清晨,白衣公子比无尘还要早来上些许。
他们依然没有说话,相互行过礼后,一个管自己扶正树木培土固根,另一个则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
直到最后无尘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白衣公子才问了一句:“可活否?”
无尘不答,只道:“人事未尽,不敢诳语。”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动手的成了两人。除了必要的指导和提问,他们之间的对话依然很少。
但这没有什么所谓,那公子是个很好的学生,学得快做得也好。无尘得了助力,本来要搭三日的木栏,只一日便好了大半。
那日分别时,公子又问:“若尽人事,可活否?”
无尘道:“既是未尽,何言若尽。”
于是接连数日,白衣公子日日不辍。二人一心一力,终是将残枝败叶尽数收拾妥帖。
狼藉不再生机自显,无尘冲那公子行了个合十礼,头一回主动道:“多谢施主,如今人事已尽,还请静待天命。”
公子没有说话,次日也没有再来。
侍弄花草的人少了一个,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但无尘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寂寞。
在寂寞中,明心山迎来了又一场暴雨。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对花木而言是试炼,于他而言是修行。
无尘的修行还是不够。这一次,他躺在床上听着雨声,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所以他终究还是起了身,悄悄地撑着伞去瞧那些他已经尽了人事的花木。
然后,他在暴雨中遇见了另一把伞。
许久不见的白衣公子隔着雨幕同他遥遥相望,二人在风雨大作之中凝望着草木摇曳花苞震颤,直到骤雨终歇旭日东升。
缅栀子迎着朝阳盛放,花瓣上残留的雨珠折射出绚烂的光。
无尘笑起来,道:“施主,天命已至。”
然而公子却摇了摇头,“未曾。”说话间,他望着的,是院落墙角里的那一桩残根。
它已经彻底枯死了。
无尘愣了愣,不等他说话,便见一位富态的公公自路尽头满脸焦急地小跑而来。
他应当是想张口唤些什么的,却被公子直接抬手拦下,默默地闭上了嘴。
在人眼巴巴的视线里,公子问:“若是天命不至,该当何如?”
无尘:“万般皆有定数,随遇而安,方得始终,不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