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撑着铺满宫砖的地面站了起来,他方才耗神太过,站起来的时候身子晃了一下。
天青连忙伸手去扶。
李祁顺势抓着天青的手臂,借力稳住身形,羸弱病骨却隐隐透出锋芒。
他开口吩咐道,“去内务府查潘文忠的身份文书,找一找他入宫前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
第74章
又是两日过去,礼部和司礼监在福宁殿将晋帝的灵堂设好。
梓宫停放在殿中,黄龙帐幔,两边是白绫围幔,正前方的花梨木宝榻铺着黄缎绣龙褥子,供桌上摆着香鼎和银烛角灯。门外放置的金缎制九龙引幡随风而动。
福宁殿外层层长阶之下已有身着素服的诸臣在候,文武百官分班而列,禁军守卫持刀静立。
场面肃穆而沉重。
李祁到的时候,那些大臣们各自低头退开,李祁沿着殿中的方向踏着一级级长阶缓缓往上,入殿走至先皇灵前。
这天是为先皇守灵的第一日,按照惯例,太子该在这天于先皇灵前即位,得帝位之实。再于守灵祭天结束之后行登基大典,得帝位之名。
李祁从太常手中接过香柱,垂眸拜过插入金鼎香炉之中。
一旁的太常转身敲响丧钟,空旷缥缈的钟声响彻皇宫,三声过后,四扇殿门陡然大开,殿外百官纷纷列班上阶,又照品位依序入殿,分列两侧。殿门之外,阶下素服散官们乌压压站了一片,一眼望过去没有尽处。
王显有三朝重臣之威望,作为宣谕之人在殿前展开了诏书。
皇帝诏谕:太子李祁,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佑国有功。上敬天地宗亲,下爱黎庶万民,承神天之意,禀圣贤之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当帝位,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立为新帝,肇基帝胄,承天应人。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诏谕已下,众人接下来理应跪拜新帝。
但殿内外却无一人有所动作。
这些日子闹的风雨满城,李祁没道理连个说法都不给。
两侧重臣一阵窸动,有人出列上前。
以宋岚为的几个重臣朝着晋帝灵柩躬身行礼,又朝李祁跪道,“臣等无能,辅政数年,罪绩山积,眼见生民疾苦而不能救,徒蒙羞愧之心。愿乞骸骨,避贤者路。”
说话的都是朝中旧臣,身居重位,这些年逐渐变成了南后的亲信。他们在先皇灵前以辞官相逼,要让太子为弑君杀父,神谴天罚一事做出交代。
“准。”
李祁似乎看不出其中深意,连一点转圜余地都没留,直接出言应允了下来。
殿内哗然。
“太子如此决断,未免太过儿戏。”南后这个时候终于站了出来,她当着满殿朝臣的面质问李祁说,“太子行弑君谋逆之事,引人神共愤。现在洛阳数十万百姓尚且身陷怪症,天罚已下,太子却依旧置之不理,一意孤行登位称帝。太子当真要罔顾大晋臣民性命,独断至此吗?”
“那母后意欲如何?”李祁问,“要杀我以祭,平息天怒吗?”
“为了大晋,为了天下百姓。”南后抬眼,迎上目光,看着人道,“未尝不可。”
话落,殿外仪鸾司的侍卫闯了进来,将李祁和大臣们团团围住。原本守在里面的禁军见状拔刀而出,两方对峙。
群臣惊诧,无人敢妄动。
“父亲的十万大军现在就在金陵城外,事到如今,我杀你才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太子殿下与其做困兽之斗,不如顺应臣民之意,以身祭天,还能多保全一些人的性命。”南后站在李祁对面,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