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风止,摇曳烛光映照在帐幔上。
沈砚坐在榻边,逆着光,宋令枝瞧不清他脸上的情绪。他垂首,低垂的黑眸淡漠无波,宛若古井深沉。
垂落的手掌尚未碰到宋令枝,宋令枝先一步偏过头,落在沈砚掌中。
沈砚勾唇,喉咙溢出一声笑。
那笑极轻极轻,落在宋令枝心中,却像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屏息凝神,颤栗遍及四肢,攥着锦衾的指尖泛着润白之色。
宋令枝又一次想起了在雨夜跪着的一众宫人,青石板路冰冷僵硬,迎着倾盆大雨跪上大半夜,膝盖都是废的。
从潮音阁回来,白芷和秋雁二人站都站不稳,其他宫人亦是如此。
恐惧和惊恐如影随形。
宋令枝抬眸,不安望向那双深黑眸子。
落在头顶的力道极轻,沈砚低下眉眼,唇角笑意淡淡。
“听见也无妨。”
青玉扳指在手
中轻转,落在宋令枝头顶的手渐渐往下,沈砚指腹抵在宋令枝喉咙,轻轻往前一压。
登时,周身颤栗渐起。恶心和惊恐一同涌现,随后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窒息。
短暂几瞬。
沈砚松开手指,面色坦然对上宋令枝惊恐万分的双目。他语气轻飘飘,带着散漫笑意:“枝枝会同别人说吗?”
宋令枝疯狂摇头,恶心的感觉积聚在喉咙,她连说话也不敢。
沈砚淡淡瞥她一眼,不再多语。
死里逃生,宋令枝撑着榻坐起,捂着心口忍下喉咙的疼痛。
无意瞥见手背上的红疹,宋令枝诧异睁大眼。
烛火明灭,本该白净的手背上布满红痕点点,触目惊心。
宋令枝愕然,下意识抬首欲唤白芷和秋雁进屋。
倏然一阵头晕目眩,宋令枝只觉两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土苔润清,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日。
白芷撑起支摘窗,任由园中景致撞入宋令枝眼中。
她端着蜜饯,亲自伺候宋令枝用药。好像来京后,宋令枝每次喝药,都得吃上一大盘蜜饯。
好几回,宋令枝还偷偷将药倒在园外的芭蕉树。
白芷一勺一勺,小心翼翼伺候,又拿丝帕轻拭宋令枝唇角:“姑娘可真真吓死奴婢,幸而太医说是风疹,日后不吃那鸳鸯果便可,无甚大碍。”
药汁苦涩,宋令枝只喝下半碗,不肯再多吃。
白芷劝说未果,只能依言搁下药碗。
宋令枝转首,视线落在她膝盖:“我给
你那药,可曾抹了?”
白芷点头:“自然。”她莞尔,“那药极好,如今奴婢已经大好,姑娘不必担心。”
说起来,这药还是当时魏子渊从苏老爷子讨来的,倒是有奇效,只可惜苏老爷子的药方不肯外传,说是日后要传给自家孙女的。
江南种种,宛若前世。
怕勾起宋令枝的伤心事,白芷不敢多言,只哄着宋令枝道:“姑娘何不出去走走?奴婢瞧后面的茉莉开得极好,奴婢活了这大半辈子,也不曾见过那么多的茉莉。”
若非宋令枝昨夜突发风疹,今日他们必是要出宫回府的。
身上乏得厉害,早先吃过药,手背的红疹消退许多,如今瞧着也不再吓人。
宋令枝靠在青缎引枕上,摇摇头:“罢了,你同秋雁去罢,我……”
园中忽然传来宫人的通传,说是太子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