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下了榻,聽見流蘇的話,玉足踩著寢鞋愣了片刻。
盥盆是流蘇剛放下的,裡頭的熱水還盪著小圈小圈的圓漪,盛媗望著那波盪的水面望了一會兒,心裡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柳氏為何要讓衛衍陪她入宮。
盛媗本來以為柳氏會陪她,又或者叫衛南霜陪她,可最後卻是衛衍。
有衛衍等著,盛媗回過神動作便很快,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盛媗出了門,衛衍沒進院子,在桐華院的院門外等她,她一走到院子裡,就看見了院門外高挑挺拔的人影。
這個時辰太陽剛出來,院子門口的人穿了一身鴉青色窄腰勾緞錦袍,團青紋的白玉腰帶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衣裳是暗沉沉的顏色,但光照在上頭的時候,金絲挑線的仙鶴紋樣又泛出金光,顯得熠熠生輝。
盛媗一眼看過去,忽然覺得四四方方的院門好像變成了一個畫框,而衛衍站在門外,籠著光,融成了一幅畫。
是那種神仙志怪圖,衛衍像畫裡的鬼怪,面容如玉,周身卻繚繞著陰沉沉的戾氣,而那映著光的仙鶴紋猶如一道道梵文,將所有戾氣禁錮囚縛,最終讓整幅畫顯出一種陰詭卻又神聖的氛圍。
盛媗腳下的步子不覺慢了,流蘇低聲喚她:「姑娘?」
這一喚,衛衍轉過身來。
盛媗只簡單挽了發,抹了水粉卻沒塗抹胭脂,因此肌膚看起來白得過分,氣色仿佛很不好,顯得十分蒼白憔悴。
「世子哥哥,久等啦。」盛媗出了院門,對衛衍道。
衛衍分辨了片刻,確認只是水粉的作用,這才露了一點笑意:「不久。」
兩人一道出府,柳氏又交代了幾句,兩人就上了馬車往宮裡去了。
「用過早飯了麼。」馬車走了一段路,出了巷子上了主街,衛衍問。
盛媗搖搖頭:「還沒。」
盛媗答話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她一早還沒起,他就在門外等著了,她哪有時間吃東西?
因她這樣想,語氣便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嗔怪,配合著她蒼白的臉色,竟仿佛嬌弱得很,好像哪怕說話大聲些,她也要被驚得花容失色。
衛衍的聲音便不自覺低下去,語氣幾乎是溫柔的:「你想吃什麼,叫玄風去買。」
盛媗沒察覺到衛衍語氣里細微的變化,他問她想吃什麼,她便老老實實地想,一時卻想不到。
衛衍主動道:「前頭不遠有間早食鋪子,那裡賣的蟹黃湯包很不錯。老闆夫婦二人都是盱州人,他們做的蟹黃湯包很正宗。」
盱州盛產蝦蟹,和滄州在兩個方向,盛媗沒吃過蟹黃湯包,便點點頭想嘗一嘗。
衛衍卻沒立馬叫玄風去買:「那附近還有家酸辣麵片湯,味道也不錯。」
盛媗想了想,又「嗯」了聲,點了點頭。
衛衍還沒說完:「這個時辰,不知那家的果仁蒸糕熟了沒,若熟了,也給你買一點,好不好?」
面片湯盛媗吃過,不過她喜好酸辣,所以點頭說想吃,果仁蒸糕她卻又沒吃過,於是又想嘗一嘗,只是已經買了兩樣了,再買吃得完嗎?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一瞬,等衛衍含著抹笑輕聲問她「好不好」的時候,她忽然有種任性一把的衝動,於是又點了點頭,說:「好。」
到最後,衛衍哄著誘著,買了有六七樣吃食。
盛媗本來想,她和衛衍兩個人一起吃,應該也差不多,可最後衛衍只喝了一碗胡麻粥。
盛媗早上本來沒什麼胃口,但衛衍選的這些都很好吃,盛媗本來是想嘗嘗鮮,結果最後倒是全吃下了肚。
她吃得有點撐,最後放下筷子,做了什麼大事似的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往後倚靠到車壁上,仰頭眯著眼滿足地看著車頂,神情有種饜足的懶怠。
「飽了?」衛衍含笑看她。
盛媗沒立馬應聲,好像吃得太飽思緒轉不動似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回話,卻是一臉懊惱地皺起了眉:「哎,不該吃這麼多的……」
盛媗偏頭,委屈巴巴地看著衛衍:「一會兒見皇上的時候,我磕頭彎不下去腰怎麼辦吶?」
衛衍正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嘴,聞言一下笑了,低低的笑音在車裡迴蕩了一圈。
「世子哥哥,你還笑我……」盛媗撇著嘴,她明明是很認真地在問他。
「好好好,不笑你。」衛衍道,他嘴上這麼說,唇角的弧度卻沒壓下去,就連清寂的眉眼,眼尾也垂著。
盛媗噘著嘴瞪衛衍,衛衍卻已經換了張帕子,自然而然地伸過手,給她擦了擦嘴角。
盛媗一怔,鬆弛的身體一下子回了力氣,連忙坐好了。
她伸手接過帕子,垂著眼睛小聲說:「我自己來。」
衛衍沒和她爭,由她自己擦去了。
從國公府到皇宮坐馬車要小半個時辰,盛媗吃得太飽,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有點犯困,漸漸迷糊了。
馬車突然停下的時候,盛媗還以為是到了宮門,她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旁衛衍陡然低呵了句:「小心!」
小心什麼?
盛媗還是懵的,人已經被衛衍捉著手腕一把拽過去擋在了身後。
旋即,車簾猛地被人撩開,一個蒙面的男人跳上了馬車,一隻手掀開車簾,一隻手往懷裡探去。
他看見馬車內兩個人的姿態,像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目光落在盛媗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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