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买的,”颜今野解释道:“是我表妹来看我的时候带过来的,说芦荟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希望我也能这样。”
“这样啊。”
这么一说纪春生也觉得颜今野其实和芦荟蛮像的,他们身上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都很坚韧地想要活下去。
之后的时间里纪春生一直很细心地照料着这株芦荟,他希望颜今野的生命也能和芦荟一样越来越强韧,可是芦荟的长势很慢,不知道是不是花盆太小限制了它的生长。
每次看到这株芦荟的时候,纪春生其实都是有些私心在的,他希望颜今野的生命也能和芦荟一样越来越好,直至完全康复。
尽管他知道这种可能性近乎等于零,但他还是会抱有这样的侥幸。
可是很快他的这点侥幸也被狠狠地掐灭了,这天半夜,纪春生还在熟睡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是梁筝打来的电话——颜今野病情急剧恶化,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引发休克,就在刚才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立刻死掉
听到这话纪春生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他立马起身,摸着黑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忐忑和不安死死地缠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
坐在车上的时候纪春生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颜今野不会有事。
但即便纪春生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不会有事”的心理暗示,他也还是觉得非常恐惧和煎熬,万一……万一命运就是这么残酷呢?纪春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到了医院门口之后,纪春生一下车就腿软了,他甚至觉得医院的大门口就像怪兽的嘴巴,正在毫不留情地一点点地吞噬着生命。
纪春生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医院,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每往医院里面走一步那块石头就压得越紧。
等走到手术室门口,空荡的走廊上就只有梁筝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纪春生走过去坐在梁筝旁边,递了张纸给她。
梁筝接过纸,擦掉脸上的眼泪才抬起头来,道:“你来了春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我就是怕……”
说到这里梁筝又没忍住哽咽了,随后继续道:“我就是怕今野可能撑不过今晚了,所以才打电话给你的,他很喜欢你,如果你在的话,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纪春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也想陪着他。”
短暂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纪春生双手握在一起搭在腿上,手指之间不停地摩挲着,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少恐惧,但是事与愿违,恐惧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一直在增加。
万一颜今野没有撑过今晚怎么办?
爱情才刚刚开始,却要以这么残酷的方式结束吗?
纪春生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颜今野。
梁筝和纪春生都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差点崩溃,他们就像在等待判决书的罪犯一样,被这仿佛经过延长处理之后的一分一秒折磨得体无完肤。
良久,手术终于结束了,当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梁筝和纪春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门口的椅子上站起。
当听到医生说出那句患者已脱离危险的时候,梁筝腿一下就软了,跌坐在地板上,见状纪春生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纪春生也同样感到如释重负,万幸,颜今野还活着。
颜今野被送回病房时睡得很沉,梁筝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上,就差这么一点,她或许就再也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梁筝拿纸巾擦掉了颜今野脸上的薄汗。
纪春生看着梁筝疲倦的身影没来由地觉得难受,梁筝是个以工作为重的女强人,这一点从她的外表上就能看出来,可同时她也是一个母亲,当自己儿子徘徊在死门关时,她也会像其他母亲一样感到恐惧。
对母亲来说,子女的健康就是她们最大的安慰。
梁筝道:“现在太晚了春生,你明天还要忙自己的事情呢,赶紧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纪春生道:“我再陪陪今野吧。”
梁筝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你天天都来医院陪着今野已经很辛苦了,反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抽不出时间来好好陪陪自己的儿子。”
见她难过纪春生拙劣地安慰道:“你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梁筝道:“今天晚上我来守着今野吧,我也想花时间多陪陪他,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之后等今野醒过来你们还可以好好说说话。”
纪春生架不住梁筝的劝说,他总不能这么没眼力劲地去打扰人家母子的温情时光吧。
回去之后,纪春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悲伤起来,他总是会在潜意识里刻意回避掉颜今野生命将尽的事实,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强调颜今野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这让纪春生没有办法继续在潜意识里进行自我隐瞒。
纪春生把手伸到床外掸了掸烟灰,他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艳阳天因为手受伤而完全终结,从次与这些再无机缘。
因着梦想的幻灭,纪春生绝望得近乎麻木,他生命中的光就这么暗淡下来。
可是命运并没有完全抛弃他,在他险些就要崩溃的时候,他遇到了颜今野,一个乐观开朗又热爱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