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脸色微沉,且不说小公主是不是胡诌乱弹,这后宫还真有一个人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周贵妃,太后的甥女,虽不及她受宠,可是因着她娘家的关系,没少受皇上雨露恩泽,此点足矣,更别说她的儿子黎胤才貌双全,颇得皇上的喜爱。虽然皇上曾跟她保证……可世事难料,周家的势力近年不小反大,越来越难控制。
“儿臣许是看多了话本子,但是柔妃娘娘多留个心眼总没坏处。”黎洇轻笑道。她并非善茬,谁要算计她的母后,不管那人是谁,她都不会让对方如意。
“洇儿的这份孝心我领了。”柔妃笑道,被黎洇这么一搅合,手中的药膳便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黎洇又叨叨了几句后,福了福身便离开拢云殿。柔妃又不是个傻的,就算自己真是胡诌,她或多或少有几分上心。
碧枝和月容垂头跟在黎洇公主身后,心里纳闷,公主和柔妃娘娘到底说了些什么,竟闲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黎洇一步步地穿过亭台走廊,心里有一处地方钝痛起来。她以为有些东西埋藏得很深,可是她却忘了,埋藏的东西仍旧会腐烂发臭,血肉没了,白骨却在,森森然地冒着寒气,每日钻到她的梦中,让她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忽然想起什么,黎洇朝远处的某个地方看了看,檐牙高啄,层层相叠,隐约能瞧见上回见到的那座宫殿。黎洇勾了勾嘴角,笑得牲畜无害,眼里却有亮光一闪而过。
国师木子影,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4、琼琅殿宴
撇开一些糟心事不说,黎洇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每日让小厨房的嬷嬷做上一盘桂花糕,一直吃到肚子圆鼓鼓起来,偶尔也会去叨扰一下周太后,顺道带几个镯子簪子回来。百宝箱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黎洇最喜欢晚上抱着自个儿的小箱子,再拿出那颗从薛皇后手里讨来的明月珠。夜晚的明月珠绿光莹莹,照在箱子里的各种珠钗首饰上,折到眼里的光越加璀璨夺目,漆黑一片的大眼睛里立马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整箱的珠宝被囊入眼中。黎洇心里极为踏实。
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在她的公主府里好吃好喝,再抱着这一箱子宝贝,黎洇也觉得值了。人心冷漠,唯有这些珠宝拿在手上才是最实在的。
眼看着琼琅殿宴将至,黎洇最近叹气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公主可别叹气了,今儿是琼琅殿宴,底下多少人看着您呢。咱们绝色无双的公主可得让京都里的这些官小姐好生瞧瞧,把她们一个个都比下去。”月容乐道,捧着黎洇一头乌黑滑润的发丝,细细抹了一层发油,然后拾掇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因着公主还未及笄,头发不能全部挽起,垂下的发丝垂至肩胸,一截白嫩玉颈藏于发丝后,若隐若现。碧枝则在薛皇后送来的一盒子首饰里轻轻翻弄几下,挑了两根好看的簪子和珠花插到鬓发里。
水蓝色金丝软烟拽地望仙裙,祥云邀月腰封,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显衬了出来,吸人眼球。莲步挪移间,绣鞋上顾盼生姿的孔雀花样好似活了,千娇百媚。
凤鸾殿。
“吾儿穿什么都好看,穿这一身更是举世无双,无人能及。”薛皇后打量着方着装完毕的黎洇,笑赞道。
黎洇叹气,母后叫她盛装打扮无非是因着那老端王妃,母后跟如今的老端王妃韩氏是死对头,相看两相厌。
据闻,父皇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皇爷爷本想让韩氏当父皇的正室,只是后来母后与父皇一次意外邂逅,父皇自称对母后一见钟情,于是多次央求皇爷爷,最终娶了母后,父皇登基为帝,母后自然成了一国之母。老端王妃韩氏对此事介怀,自此就将母后记恨上了。每每出席各种宫廷盛宴,韩氏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甚至于有好几次还将母后比了下去,不止如此,韩氏连带着自己的女儿黎雨熙都要打扮得胜人一筹,母后虽对韩氏有愧,但在自己的事儿上却从不含糊,非要她在群芳团簇之中拔了这头筹心里才舒坦。黎洇是乐得有人为她准备衣着首饰,也喜见母后开心的样子。
宴会设在琼琅殿,琼琅殿外风景独好,枝叶遮掩,花瓣飘零。树上大红灯笼排排而挂,照得周围一片亮堂。
珠帘一侧,敬仁帝正同诸位臣子开怀畅饮,欢声笑语一片,而珠帘这边,却是薛皇后主持的宴会,京都里从四品以上的命妇们携带着自家闺女落于座上。因着薛皇后怕众人拘谨,便让姑娘们靠拢坐在了一起,命妇们则另置一处。
“诸位夫人不必客气,权当是一次家宴。”薛皇后淡笑,端庄威严却不失随和。柔妃和周贵妃则分坐其两侧,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富贵如花。
“皇后姐姐说得极是,夫人们无需多礼。”周贵妃巧笑嫣然,随口附和了一句,斜眼睨了柔妃一眼。柔妃只是淡笑不语。
下首的命妇和小姐们笑着应声,偶会低声私语几句。因着薛皇后为人随和,众人这顿宴席吃得颇为舒心。
下座靠前首落座之人正乃老端王妃,果如黎洇所料,韩氏打扮得极为耀目,光是这一身行头怕就花费了不少功夫。黎洇心里一叹,韩氏这一辈子最大的乐趣便是跟母后比比这一身行头了,自己比不够,还要叫黎雨熙跟她比。活得不累么?依她看,这都过去八辈子的事儿了,心心念着,活得真够郁闷。
“端王妃这身行头实在好看,连本宫都要大赞一声了。”周贵妃忽道一句,笑了笑,“本宫瞧着都快盖过皇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