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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命危(第2页)

顾拙善于忍耐,但对上许常稚却多出焦灼,天子予他厚望,长时间的夜不能寐使得他杀伐气重,内阁的老师呵斥他别把自己作践为一柄伤人弯刀,他不语地躬身受教,却又在下一刻眼也不眨地做了出鞘利刃。

那是在大半年后,端王艳事从南传至北以前,他的一位同僚因信任和炫耀向他人私语一些皇室秘辛,其中恰有沧州。顾拙旁听,从他的言之凿凿中抽丝剥茧抓住命脉,他首次展锋,冷峻且不顾情谊,毫不留情地设计暴露别人多年的耳目。常年以狠厉示人的皇储发怒,世家受创,那位年轻人丢了仕途,家族作保才勉强偷生。顾拙站在他人匍匐着的脊梁之上,将端王府割出了一块小小的、可供人喘息的裂缝。

他在纸张上目睹了许常稚这两年来生活的所有。

许常怀是皇帝喜欢的多个儿子之一,他到沧州后欲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人为能顺利归到他麾下,本着男人的劣根性向他进献美人,但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端王在色欲上的铜墙铁壁,男子、女子,那些年轻的躯体去时温热,在杯盏间暗送秋波后便成了一具只余死气的尸体。

端王的杀伐果断,他对动这种歪心思的人无任何仁慈心肠,只在处置时戒告想要效仿的后来者:“别拿人间凡品污我门槛,王府里已有世间最姝艳颜色。”

他残忍且直白地告诉沧州官僚:王府那位从不示于人前的受宠夫人是他们的绝对禁域,她存在着,端王卧榻便不容任何人的佞语谗言。

最开始顾拙只能通过这件事来判定许常稚是否活着,却不知道他是否活得好,后来他顺利在被空出的位置安插羽翼,羽翼成了他窥探端王府的一双眼睛,但眼睛不知道主人想要得知这一切的意图何在。他不明许常稚的身份、不了解所有纠葛和故事,因此他同样不晓得自己信封上如实描述的那些旖旎狎昵,激起了主人长久蛰伏着的骇人脾性。

它告知他的的主人那位生病的人物由端王亲自看顾,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事无巨细,病好之后也依旧由他掌控,就算是生活琐事也不假手于人。

他告知他的主人目标人物的新名字,端王府所有人都喊他小夫人,但透过端王态度,得知目标人对此不算开心。

之后的顾拙知道更多。

三月十九:王府纳入一大批帛锦珠玉,许常怀养的成衣匠连月赶工,给许常稚做了几件新的夏装。

四月初二:端王去玲珑坊定了几奁胭脂螺黛,又放了画着新样式的珠钗图纸和贵重宝玉,为许常稚置办新的头面。

四月初五:休沐。许常稚于巳时才在端王卧房起身,后有御医为其诊断,病已痊愈。

五月十一:因商贾税收端王勃然大怒,他命令许常稚着盛装在王府迎他,这是他法。

许常稚自那日的窃听后再没有出过暂居的府门,因那一场祸事,许常怀清理内奸的手段冷酷残忍,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能收回因自己弟弟走失而大乱的阵脚。许常稚明明在他身边,还是那张蛊惑人心的美人面,还是那双蒙昧迷茫的眼,他却觉得眼前人如风般无法抓握。

他无法向许常稚言说,又陷入他们诺许白首的怪圈。曾经只属于许常稚的不安感拓印他身,许常怀也遭受无皮骨之伤但锥心的痛,他凝视许常稚,对方一怔,咬唇怯怯将怀抱放开给他的同时解开了他亲手系上的腰带。

许常稚做此举动时面容疑惑,可行云流水的之后由不得他再想许多。许常怀手掌温热,他主动向前,好似已经意乱情迷。

唇口柔软,在相碰时许常稚闭眼,带弱气的眉头微蹙,如画册里倚拦远眺的病美人。他仰头,鼻息即便努力压住还显急慌,吞咽是苦行,许常稚因跟不上进度惶措落泪。吻毕后他支不起身体,空茫的脸上湿润的嘴微张,隐约间可看到赤艳的舌。许常稚不谙世事又受刑罚,像传闻里被人类索要珍珠的无辜鲛妖。

许常怀对这样的行为习惯,他的弟弟在面对危险时总表现得脆弱无害,只消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仿佛就甘之如饴地将自己的全部递上。

天生诱人的娼货不会说太多言语,可他亦有脱困的法门。许常稚颤巍巍睁开泪盈盈的双目,与哥哥交缠的手指骨绵软,他将整个许常怀盛在湿润又带着点依恋的瞳中,一派柔媚又任君采撷的模样。

许常怀受用,在拨弄发簪时恍惚将现在与以前和未来融合,许常稚依旧是那个用身体祭祀的许常稚,他们当中从未出现搅乱春池的法,即便如此脸上还是没有慌张。许常怀和许常稚卧在床榻上,皮肤紧贴,发丝纠缠。他性器勃发着,却迟迟未进到下一步。

许常怀想要交媾,想要听许常稚在极端的淫乐下发出纯熟的、充满欲念的叫嚷。去支配他纤细的腰、去啃噬那对石榴红的乳头,自己一直都那样做。可现在的许常稚不一样,端王咬着自己弟弟的耳垂,觉得此刻哪怕是一个吻也心甘。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样留住你?他在许常稚暧昧地用“我腰间系着你的白玉”示爱时感受到他对新婚的呵护,同时好像有船在驶离,这样的冲击让许常怀知晓似乎自己也有无法触碰到的一部分。“哥哥,你不要瞒着我。”许常稚主动将唇贴在他的耳垂,懵懂地在他身上释解爱。他全心全意地打开身心给许常怀看他领悟到的所有,可他不知道许常怀的眼前也会起雾。

他回答不出自己的设问,应对时失了大分寸。“我该怎样留住你?”许常怀在巨大的沉落间走上歧路。他推拒这个问题,把它换成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爱你该做些什么?”许常稚满心满眼看他,刚哭完的脸上爱意盈盈。

性欲。许常怀以沉默回答。

他好像在骗许常稚,又好像在骗自己。

沈穗撩开厚厚的床纱,入目是许常稚被红绳缠绕的双腿,他身上囫囵套了一件宽大寝衣,未栓的绳结让半个肩头裸露。许常怀那日混乱后恢复常态,比起爱人端王擅长的还是掌控。他们交了不同的答卷,而许常稚不清楚,浑然不知他已经在和自己的哥哥博弈。

他听从许常怀的话,在床笫中,在许常怀条分缕析的关于朝廷的政事里。许常稚开始学习,为许常怀而学习,即使脚踩着明火也在前进。他满足许常怀的性,满足许常怀愈发控制不住的占有欲,很多时候许常稚梦到那个人,于是人又开始被撕扯。他心很疼,怯怯地说对不起。

许常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沈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同情顾拙,有时候她替许常怀遗憾。安王真像个妖怪啊,她无褒无贬地说这样一句,越来越好奇许常稚今后的命运。

这次许常怀有急事外出,确认自己短时间内回来不了才传令给沈穗收拾狼藉。许常稚躬起身体睡得昏沉,感受到光后才费力地睁开了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他羸弱又不设防的姿态太容易勾起人的施虐欲,空气里麝香味浓得令人作呕。沈穗整理完许常稚沾着体液的鸦黑头发,发现除已经干涸的腿根外,连睫毛都有淡淡的腥气。

近来的许常稚总有一种烂熟芳香,像石榴,又好似掉进风雨里的桂花。许常怀见了沈穗一面,轻而易举地知道许常稚转性的原因。“爱你应该做什么?”他给许常稚回答,企图让许常稚彻彻底底沉浸于肉欲之中。人难以戒掉成瘾的行为,许常稚凡心凡身,所以他理应也受困。

许常怀暂时地夺走了沈穗的声音,他代替沈穗成为许常稚信赖的话事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许常稚开始不推拒许常怀突如其来的兴趣,也会在夜里、在同睡的床榻间小声地提出自己的需求。背部的刺青仅做观赏,他在二十三岁迟迟迎来性欲浓烈的时期。

许常怀时而温柔、时而又冷硬,所以他的一切让许常稚好难明白。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可许常怀说不。他说幼鸢,我仍有烦忧。于是许常稚尝试着去解决,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淫荡,性爱让他浑浑噩噩。许常稚看见许常怀,身体里的痒意就催促着他露出舌尖。

许常怀在盼自己弟弟变化完成的那一天,那时他就可以告诉许常稚他已经学会爱,告诉他他的哥哥也不会有因失去产生的疼痛。

许常怀再无烦忧,也无不安了。

春和景明。

庙堂处赤色千里马传来远疆喜报,与天朝对峙了十几年的王庭在最新一次的权力更迭时出了大差错。新的掌权人凶狠有余而经验不足,为坐稳位置,他不得不选择在更近一步时转向投诚。

帝王依旧是沉稳冷肃的神色,但前朝后宫的凝重气氛都消减许多。崔总管的密信后至,字字甚慎,天子读完纸张,摩挲着拇指间的扳指,抬头悠悠地看窗外春色。

“怀儿。”他同身边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人交谈,“是不是慢了一些?”

“圣上。”那老人回,“殿下虽不在蛮人险地,身边的蛇虫也非一般难缠。”

皇帝轻笑,用一声上扬的“嗯?”结束了这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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