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像谢曲那样有半仙之身,可以看得见鬼,镇得住鬼的。
他们凡人怕鬼有什么错。
是以,谢青远在凭自己本事做到水天宫主位后,一次也没去拜见过谢曲。
结果没想到,时隔近百年再见着谢曲,竟是因为自己侄儿的死。
…
总之一夕之间,喜堂就变成灵堂了。
谢曲蹲下身,将新郎新娘的尸体摆正,令他们至少看上去能安详一些,然后稍抬起手,剑锋仅露了一寸,便有浓重的血腥气骤然弥漫开来,令人闻之胆寒作呕。
按照酆都的规矩,鬼魂一旦执意要介入自己生前的恩怨,便留不得了。
因为冤冤相报之风不可纵,一旦纵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枉死之人变成煞,到时管了这一桩还有下一桩,生生世世永远都管不完,酆都也永远都不会空。
酆都一日不空,谢曲就得费心镇在那里一日。
其实当谢曲拔出剑来,汪凡就明白谢曲是什么意思了。
但如今他已经报了仇,了了心愿,也就不觉得从此魂飞魄散有什么不好。
所以不等谢曲提剑指他,他就自觉扑跑过来,自刎于谢曲剑下。
汪凡魂碎后,余下小缕怨气盘绕在谢曲指尖,顺着钻进谢曲的身体里。
这是谢曲这些年里用来镇着酆都的法子。
凡执念深重者,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冲天怨气分给谢曲一些,谢曲身为半仙之体,可以靠闭关慢慢地消解掉这些怨气。
但是谢曲来此做的这些事,在场凡人们都看不到。
他们看不见汪凡,听不见汪凡哭着质问死去的新郎新娘。尤其是谢青远,在谢青远眼中,谢曲就只是拔出剑来,紧接着便有一股血煞气飘满了蓣唏整间屋子。
再然后,从新郎新娘身上飘起来的那一团黑气,就听话顺从地钻进了谢曲的手指尖。
谢青远脸都青了,把拳头攥得嘎吱作响。
谢青远听见自己用平静得过了头的声音问谢曲,“这东西是你派来的吗?”
是你故意派它来教训我,落我面子的吗?就因为我没去酆都拜会?
除此之外,谢青远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忽然生这种事。
而比被斥责更令谢青远难以接受的,是谢曲听了他这句问话,竟然只是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狐疑地问他:“嗯?你是谁啊?”
谢青远:“……”可恶!
谢青远气得简直要疯了,一时之间冲动上头,提剑就对着谢曲刺来。
“可恶!可恶!”谢青远吼道:“枉我幼时还曾那么敬畏你,想着就算是主张不同,就算是祖父因为你才郁郁而终,我也很佩服你,我敬你居然能为了我们这些凡人放弃登仙,做到如此地步,可惜如今看来,居然是我敬错了人!”
……什、什么?
谢曲茫然地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谢青远会忽然对他拔剑,脑筋还有点没缓过味来。
而且他也听不懂谢青远在说什么。
谢曲是真不认得谢青远。
于凡人而言,谢曲这时已经活了太久太久,见过太数人从牙牙学语的黄毛小儿,长成满头白的老人。
换那几个隔三岔五就去酆都刷脸熟的小掌门还行,像谢青远这样的,谢曲就是想记住,也没机会啊。
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谢青远把剑刺过来了。
情急之下,谢曲本能偏了一下头,顺手扶在身旁的木桌上。
木桌上原本有盆长势喜人的芍药,被谢曲不经意间这么一扒拉,花叶瞬间枯萎,在在场众人眼皮子底下被烧了根。
在场众人:“……”
谢曲:“……”
一时之间,大家都停了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盆枯死的芍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很懵,包括谢曲自己也很懵。
谢曲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谢曲抬起手,缓缓活动一下关节,见有丝丝缕缕的怨气凝绕在他指尖,久久不能散。
想来是经年累月的接触怨气,已经让他的身体生了某些变化,而今日的汪凡,便恰好就是压死他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变化就变化吧,不巧还被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