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长安的第24天。
平静的生活被打断。
他亲眼瞧见目睹一名浑身脏污的乞丐殴打折磨两名小孩,嘴里还不断说些狠话,似是他自己曾犯下的累累罪行,采生折割之事。
陈宸站在小巷的尽头,手中的石头沉甸甸的。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像是咆哮的江水。
他望着那正在施虐的乞丐,巷子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声。
他犹豫了,手中的石头似乎变得无比沉重。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它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
他紧紧握住石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越接近,他的心跳越剧烈。
终于,他举起了石头,用力砸向了那个恶丐……
两世为人,各式各样死状凄惨的尸体已经见识过了,但亲手结束同类性命还是第一次。
这恶丐死得并不冤,他罪无可赦。
两个小孩身上怕是没一处完好,被打的没一处好皮。
其中一个个子比他还大点的女孩左边胳膊已经被打断了,幸好断的不是关节,还能接回去。
另一个更小点,耳鼻流血,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恐惧。
……
撇开初到长安种种新奇的见闻,细看市井浮华之下尽是脓疮恶臭。
诸如昏官当道导致百姓无处伸冤的憋屈,痴男怨女囿于门户之见而别离,负心人攀权附贵、抛弃妻子的丑态,帮派逼良为娼、欺行霸市的暴行,游侠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一桩桩一件件每时每刻都在人所不知的阴影处生。
这还仅是长安城的一角而已!
有数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出头阻止,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被追被打,甚至被苦主反咬一口。
陈宸便知道眼下自己力量有限,便也只能握紧拳头,装作冷眼旁观的样子。
冷眼旁观的多了,他心里积蓄了许多的火气。
火气烧不到别人就只能点燃自己。
他感觉到痛苦,现代三十多年稳固下来的三观与此世种种见闻激烈冲突着,折磨着他的内心。
可笑,他想着,前世导师说的没错,学哲学的往往更矫情一点。
有一回他心血来潮,想看看国野之别,便告了个假出城转转,看看乡野百姓的生活状态。
长安周边,富者田连纤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
但最让他揪心的还是一眼望去遍地麻木不仁的眼神。
田间劳作的农民无论年龄大小,都很木讷,问话也期期艾艾答不上整话。
从小教育的缺失,让他们的智慧灵光蒙尘晦暗。
去Tmd“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即便陈宸主动释放善意,他们也对他避之不及。
唯有一老丈愿意与他交谈几句。
“老伯,您多大岁数了?”陈宸口吻委婉。
“记不大清了,应是四十上下。”老伯声音含糊,手里活不停,熟练地割下一茬麦子,“咋咧,记那玩意么用,不如记记农节。”
望着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头上稀疏的花白头,陈宸一时无言,四十?
陈宸又问,“老伯,苛捐杂税那么多,种地还不能糊口,何不弃了田地进城过活?”
“小娃娃懂得甚么,地里活计我从小弄,进了城能干什么呢?地里刨食还勉强果腹,进了城就像进了兽窟,死得更早!”
老伯似乎谈兴上来了,声音低沉但语气坚定。
“种地是根啊,总要人种地的。谁来了都要种地的人,哪怕土匪强盗,也需要有人种地才有的抢。种地就是我的根。”
这番话在不断在他脑海盘旋,仔细回味与琢磨它,显得苍凉又暗蕴生机。
天下还有无数老伯,他们啥都不懂只懂种地,身形佝偻而胸无点墨,仅怀着朴素的土地情节,把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
但这个民族,这个文明,能源远流长,从未断绝,或许就在这句自肺腑的话里,就在这田间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