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吧。”
众人出了大堂,一眼瞧见背着长剑、站在台阶下的乔屿。
在几盏灯笼的火光下,她长身而立,抬眼看过来。
赵知府带着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忽然驻足,“不要以为抚台大人放了你,你就没事了。今日之事,我也会如实上奏。”
他说完转身瞥了一眼顾启章,“顾大人,既然抚台大人让你好好查案,那我等日后也不方便找你喝酒吃茶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本官自会差人送信到你府上。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你和我们这些人私下就不必联系了。”
这下可把人得罪狠了。顾启章苦笑,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赵知府却不给他眼色,抬脚就走。
他们离开后,乔屿转头看顾启章。
对这位女侠,顾启章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很感激乔屿下山帮她,只不过这乔姑娘似乎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了。迎着她的目光,顾启章还是微微一笑,“我们也回去吧。”
话毕,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乔屿先走。
乔屿却没有动,眼睛盯着他,“你在怪我。”
顾启章微愕,身在官场太久,习惯了别人讲话绕弯子,这么直白的对话,他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最后他轻轻一笑,摇头,“我没有怪你,乔姑娘不要多想。”
乔屿审视着他的表情,顾启章笑容以对。
许久之后,乔屿率先移开目光,她转过身想走,身后的顾启章却喊住了她。
乔屿回首,却见顾启章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他的脸上直冒冷汗,脸色不知道为什么苍白得吓人,整个人在微微发抖。
“怎么了?”乔屿语气紧张。她怕顾启章挨了那一掌,吃了药还没用,伤情再次发作。
顾启章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就是一天没吃饭了,饿的慌。”
乔屿:“……”
大半夜外面卖吃的摊子都收光,乔屿扶着顾启章回了钦差行辕,将叶黎衣摇起来下面条。
袅袅炊烟中,顾启章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乔屿抱着剑倚在门上,看着叶黎衣忙碌。
“姑娘。”叶黎衣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要不坐下歇会?”
乔屿摇了摇头,到底没再直勾勾看着。她移开视线,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提着灯笼缓缓走来。
除了顾启章的小书童,整个府里会呼吸的活人,只剩下两个歌女了。
两个歌女摘了帷帽,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一紫一绿,露出两张同样明艳动人的脸。
俩人将灯笼放下,冲着乔屿轻轻点头,便凑到了顾启章跟前,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大人”后,一个站到给顾启章后背,要给他捶肩;一个蹲下来,要给他捶腿。
顾启章本来还歪歪扭扭地躺着,看出她们的意图,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对上了乔屿的眼睛。
乔屿抱着臂,眼里有些嘲弄。
“咳…”顾启章笑容有些不自在,看向两个歌女:“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个歌女对视一眼,绿衣的歌女先凑了上去,胸脯几乎要贴到顾启章身上,柔声道:“大人这么晚才回来,一定是累坏了,我们是来伺候大人的。”
紫衣的歌女跟着上前,嫣然含笑,伸出手作势要挽住顾启章。
顾启章连退几步。收下她们是为了让王心诚放心,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何况这两位这么明显的有所图谋。顾启章敬谢不敏地摆手:“这儿不用你们,你们先退下吧。”
“大人。”俩人含着羞,转了一下眼珠,不死心还要上来。
顾启章直接退到了墙角,求助地望了一眼乔屿。
乔屿无动于衷,“人是你收下的,你自己解决。”
顾启章叹了口气,“二位姑娘,有什么话直说了吧。”
这两人选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时候向他献媚,根本就不是诚心要投怀送抱。
两个歌女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噗通跪下,开始掩面啜泣,“求大人救救我们。”
靡靡的琴音从帘子里传出,赵八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曲奏毕,垂落下来的帘子被撩开,一只脚缓缓踏出来。
一个身材高挑壮硕的胖子停在了赵八成面前,居高临下地站着,垂下眼皮睨着他。
赵八成连忙磕头,“道台大人。”
王心诚淡淡地嗯了一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赵八成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给他奉茶,因为断了一只手,他的模样有些狼狈。
王心诚一边低头喝茶,一边低声发问:“顾启章那边这几日有什么动静吗?”
赵八成低眉顺目:“回大人,两个盯梢的歌女说他这几日不是在府里使唤她们陪他喝酒吟诗,就是仗着钦差的名号出门骗吃骗喝。似乎不怎么关心这次的案子。”
“那两个歌女可信吗?”王心诚眼睛看着杯子里的茶叶,低头吹了吹。
赵八成谄媚地连连点头,“小人办事,大人放心。属下给那两个歌女喂了毒药,每三日得从我这里拿解药,不然毒发就会引起全身溃烂。这种漂亮的女人,最怕的就是脸毁了。再加上小人知晓她们一家老小的落脚位置,她们没有那个胆子递假消息出来。”
说着,他弯腰从衣服里掏出一沓纸递给王心诚。
王心诚搁下杯子,接过信件,开始一张接一张,逐字逐句查看。
信报上的内容不多,他很快看完,将纸放到一边:“那个什么乔屿真是玄玉宗的?”
“是。”赵八成提起乔屿有些咬牙切齿,他摸了摸断臂的袖口,“属下差人查了,她确实是玄玉宗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