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坞逐渐想起十岁之前他与外婆相处的细节。
原来他曾经拥有过,一份真正的爱,不是凭白无故生出来的,只是由于它太过短暂,他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
而在年幼的他看来,爱就是给予。
是小心翼翼捧上去,还要忧心忡忡害怕那个人不接。
他忘不掉每次母亲打电话来,外婆欣喜的神情,忘不掉母亲走时,她还站在家门口恋恋不舍地望呀望。
爱是无尽的等待,是不求回报也没有回报。
这些都是他从外婆那里学来的。
于是在芳文洁身边,他也立即就接受了——如果自己没有价值,那么很快就会被抛弃。
于是也接受自己的恋情不顺利,人人都把他当做可抛弃的附属品。至于他本人对此的想法——他曾经在外婆那里见证过了,所以丝毫不感到惊奇,甚至也没多难过。
如果没有遇到叶泊语,向坞会过上更加平和宁静的生活吗?
或许会的。
但那完全是一种可预见的、潦草的无趣的人生。
如果没有叶泊语,他可能没办法释然地对芳文洁说出那句:“妈妈,你可以恨我,我现在完全接受了。”
这不是假话。
曾经闭着眼睛磕磕绊绊走了一路的小孩,终于敢转回头直视那束阳光。
没有再为他遮挡的身影,也没人再让他要爱妈妈。
此后的路是全新的,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香烟点着时,小小的火苗在向坞漆黑的眼眸里烧着。
这是回到烧烤摊之前,他找方实然要的。
叶泊语喝醉了,此刻正躺在他的床铺上翻来覆去,每一下翻身都能听到不那么结实的弹簧床响起一阵咯吱声。
他睡得并不好。
也是难为他了。
放着自己公寓里那张两米二的大床没办法睡,只能挤在这间小小的带着霉味的出租屋。
向坞指尖的烟燃着,将他整个人描摹成冷清的一道剪影。
他不说话,只是吞吐烟雾的模样意外夺人眼目,可惜四下没有观众,他也只是静静抽他的烟。
等到天亮之后,又会换回温柔的笑颜,面对叶泊语,好似今晚的一切没发生过。
然而烟只燃了一半,叶泊语走过来把它掐掉了。
向坞简直惊呆了。
这也不怪他。
任谁在以为对方正在睡梦里,这人突然鱼跃而起,一路走直线过来,眼神还分外沉着冷静,都会骇住。
“啊。”向坞呆呆地抬起脑袋。
叶泊语将烟熄灭了,动作不大熟练,踩了几下才碾灭。
一回头望见向坞呆滞的神情,他抬起手按下对方的脑袋,“别抽了,大半夜的……睡觉。”
语毕,二话不说,把向坞拉起来扔上床。
向坞:“不、不……会塌的。”
“不会塌。别动!我说不会就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叶泊语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