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在御史府的某句话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沈孟枝看了他一眼:“是因为有经验了吗?”
“……”楚晋很快反应过来,“听夏跟你说了什么?”
沈孟枝“唔”了一声,忽然笑了。他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摄政王一遭,打趣道:“看不出来,你也算是当过爹的人了。”
摄政王良久地沉默:“…………”
他大概猜到了听夏都说了些什么,一脸郁色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两者没有联系。我收养听夏,仅仅是因为受人所托。”
沈孟枝“哦”了一声。
楚晋道:“你不信?我可是清清白白,没有什么不明女子托孤,也没有私生子找上门的戏码。”
“……”他不说还好,现在沈孟枝满脑子都是他口中这两出戏码。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两种场面,怎么都跟楚晋沾不上边。
他本来只想看对方窘迫的样子,结果没看成,摄政王坦荡得很。于是只好说:“信。”
再说不信,楚晋非得把听夏叫出来以证清白不可。好在这时候阿囡的爹娘也出了屋,招呼道:“小枕,吃饭了!”
沈孟枝把人牵到了竹凳前,道:“你先坐下,站久了对伤口不好。”
楚晋听话坐了,下一秒手中一空,熟悉的温度随之散了。他目光跟随着对方往厨房而去的背影,忽听见一旁有人道:“你们兄弟间真是情义深重啊。”
兄弟?楚晋回过头。
他身旁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年轻汉子,身形悍利,长相颇具山里人的野性,正一手提着一坛酒坐下来。
酒坛重重搁在木桌上,碗筷跳了跳。
这应该就是阿囡的爹。术平原先也是旧秦的城池,这里虽在郊野,人却也延续了旧秦一脉的豪爽与好客。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看样子也想给楚晋来一碗,忽地想起什么:“哦,对,小枕嘱咐过我,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楚晋摇摇头,接过对方手中的酒坛,给自己倒满了。他举起酒碗,微笑道:“一碗无妨,我还要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对方一愣,随即笑了一声。酒碗相撞出清脆一响,酒水入喉,烧得肺腑火辣辣一片,楚晋不动声色咽了,面上笑容丝毫未变。
即便如今天下一统,旧秦这片还是曾经的风格,喜欢喝烈酒。酒越烈,越显出主人对来客的重视。曾经楚晋的好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对方见他四平八稳的样子,有些惊奇:“看不出来,老弟你酒量这么好?”
楚晋道:“一杯酒而已,不成敬意。”
他极少有如此真心实意地感谢什么人的时候,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沈孟枝。
然而对方放下空空如也的酒碗,忽然开口道:“不是我救了你。”
楚晋对人语气的变化格外敏锐,几乎是在他开口的一瞬就抬起了头。
“要说起来,”对方说,“是小枕救了你。”
“我那日只是进山打猎,很远就看见了地上的血迹。猎户嘛,对血的味道都是很敏感的,我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是人血。更确切的说……是他的血。”
楚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厨房的门帘被风吹得轻轻扬起,露出模糊朦胧的人影。沈孟枝在一旁洗着手,唇角带着很淡的笑意,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与身侧的女人交谈。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晕开一种近乎虚幻的美感。
楚晋听见耳畔的声音继续说:“我沿着血迹找到了一个山洞,现了你们。你伤得很重,虽然伤口他都给你处理了,但还是在恶化。看见我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求我救你。说实话,老弟,我现在还在庆幸自己找到了那个山洞。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找来,他是怎么打算的,大概会继续背着你,把这个山头也爬过去。”
“他看起来很冷静,就好像什么都想好了,提前预演过很多遍。”阿囡的爹感慨道,“就是最有经验的猎人,也很难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带一个伤者走出那片山。”
他说完,看了眼良久未一言的楚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继续给他倒酒:“来,老弟,再来一碗……”
酒坛在半空中停住,因为有一只手轻轻遮在了空碗上。
沈孟枝将另一只手上的菜摆到了桌上,轻飘飘地把酒挡了下来,笑道:“杨大哥,一碗也就算了,他现在还不能喝太多。”
阿囡的娘也走了出来,见状也嗔怪道:“你个酒鬼自己喝也就罢了,非要拉人家陪你做什么?小枕跟你说了多少次,人家伤还没好,不宜饮酒!”
“哎呀我忘了,对不住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