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甩了甩袖子,负手向着午门下而去,他要回自己的郕王府,而不是进宫,兴安打扫完了皇宫,朱祁钰却不乐意住了。
他回到了郕王府的书房里,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奏疏,就是有些头疼,这些都是文渊阁送来的奏疏,里面全都是弹劾于谦的奏疏。
“言之无物。”朱祁钰从其中挑了几本放在案前,其他的都推到了一遍:“成敬,把这些奏疏全都扔到伙房去,烧饭用。”
“是。”成敬将这些个弹劾于谦的奏疏都抱了起来。
朱祁钰十分不满的说道:“金英被下了狱,你先把内官监的担子挑起来,别让兴安一个人忙里忙外,告诉兴安,以后弹劾于谦的奏疏,都不用送来了。”
“是,臣领命。”
帮他们体面!
“卢忠,你进来下。”朱祁钰看着手中的几份奏疏说道:“那日在奉天殿上,徐有贞的妻儿都乘船南下了对吧。”
卢忠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俯首说道:“是。”
“孤徐有贞言,不是他一个人让家中妻儿南下。”
“你这样,暗自调查一番,写一封名单出来,然后放出风声,就说孤在调查这件事,但是不要公布,捏在手里。”朱祁钰的眼神有些阴鸷凶狠,他往前凑了凑身子问道:“你懂孤的意思吧。”
“臣明白。”卢忠深吸了口气,抓着绣春刀离开了郕王府的书房。
这件事十分好调查,他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写好了名单,送到了郕王府的书房。
朱祁钰打开了那几封弹劾于谦的奏疏,开始和卢忠提供的名单挨个核对。
弹劾于谦的人,家人都送去了南直隶,两份名单,高度重合在了一起。
除了佥都御史徐有贞之外,还有一名朝廷正二品大员,刑部尚书俞士悦惧胡寇之患,擅用马船遣吏送妻子归乡。
事实非常清楚,这些人弹劾于谦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把于谦扳倒,他们的目的依旧是借着攻讦于谦,来实现自己南迁的主张。
朱祁钰看着两份名单,眼神越来越凶狠。
若非瓦剌即将南下,若是有人议论南迁,朱祁钰还愿意听一听,毕竟南边有南边的好处,北面有北面的作用。
南北两京的争论,在朱棣迁都起,就一直争辩不休。
讨论一下也无伤大雅。
但是此时瓦剌人即将南下,若是此时逃了,那最后的结果,大明变成南宋。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于谦说,在廷文武,言南迁者,斩。
因为这会影响到京师保卫战的大事。
一个太监站在书房门前俯首说道:“殿下,于尚书回京了,马不停蹄的到了王府门前,眼下在正厅等着,是否宣见?”
“请,快请。”朱祁钰点头。
于谦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他这三天的时间,休息的时间很少,甚至连鞋子上都带着泥土,裤管上满是水渍,他紧走了几步俯首说道:“殿下,皇上在大同府叩门了,大同府参将郭登未曾给皇上开门。”
“大同总兵官刘安,大同知府霍瑄数人携带金银前往觐见,却未曾见到人,嚎哭不已。”
朱祁钰摁着曹吉祥的头,把朱祁镇在宣府叩门的事按了下来。
但是朱叫门就是朱叫门,立刻跑到了大同府叩门。
经典复刻,情景再现。
于谦甩了甩袖子,跪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殿下,大驾为奸臣所误,留陷虏庭。”
“皇亲、公、侯、驸马、伯及在廷文武群臣,皆以为天位久虚、神器无主、人心遑遑、莫之底定,太子幼冲,未遽能理万机,还请殿下为大明江山之固,一拦朝纲,以安天下之心。”
朱祁钰摇头说道:“于尚书,孤已经是监国了,不是已经一拦朝纲了吗?若是再进,则是皇帝位了,此乃大逆不道,皇兄回了京师,是要责难我的。”
明知故问罢了,这其实就是大明的一个礼数叫做三推而就,应当是源自周礼,具体朱祁钰也不慎清楚。
于谦起身来,皇帝朱祁镇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哪怕是真的回来,你拿着一本李世民的《帝范》手不释卷,朱祁镇回来,焉有命在?何来责难教训一说?
“岳谦作为中使已至宣府,正在前往瓦剌探视皇上的路上,想必,会带回来好消息的。”于谦含糊不清的说道。
朱祁钰点了点头,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该演还是得演。
“殿下。”于谦有些奇怪的说道:“京中沸沸汤汤,臣刚入京就有朝臣哭诉,说殿下在查在廷文武妻儿南下之事?臣以为此事不妥。”
朱祁钰将手中的奏疏和名单推给了于谦。
于谦看了半天,才知道了朱祁钰的用意,便不再进言,这些人命运如何?就全看郕王的心思了,毕竟郕王登基已成定局。
“通惠河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朱祁钰问起了正事,劝进是演戏,劝仁是于谦作为臣子的天职,至于皇帝听不听那就不归他管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通州粮草入京。
“殿下是问吊起来了吗?”于谦的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低声说道:“殿下,通惠河中有黑眚作乱,黑眚畏火,被神机营甲士击毙,黑眚…都吊起来了!”
黑眚是一种传统的水鬼,相传专门掠食家中小儿为食,于谦是假借黑眚之说,给那些占着通惠河吸血的蛀虫们一个面子。
这可能是最早的水猴子的谣言了。
相传宋神宗时候,黑眚夜见寝殿上,然后神宗崩,而又宋哲宗数见黑眚,哲宗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