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菇受大惊:“你做什么?!”
朱丽叶被她哥吓一了跳:“拿你当锚点啊,不然怎么重现记忆?是要把庄园怎么建成的都看一遍吗?”
孤僻菇的神情在“好像有道理”和“不想和人肢体接触”间徘徊挣扎,最终瓮声瓮气道:“……那你搞快点。”
“?”朱丽叶感觉自己拉的不是哥,是被迫忍受恶霸调戏的黄花大闺女。要不是正事要紧,她都想故意磨蹭,好好逗逗她哥了:“——都准备好了?那我们,进门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倾泻的月光凝成幻影。
曾经富丽堂皇的庄园再现在废墟上,门口停留着大量的马车。
打扮讲究的贵族们从马车上下来,互相寒暄,而康柯注意到,雷文的目光从幻影再现起,就落在了人群的东方。
12岁的小雷文正从马车上下来,无视周围人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反应,自顾自地越过这些忽然噤声、刻意避让开的成年人们,沉浸在自己的思辨世界里。
康柯还没见过大雷文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你在想什么?”
“很多。”雷文沉静下来时,依稀能看出他和伊瑞尔相似之处,并不是指样貌,而是那股子萦绕在眼角眉梢的自我厌弃和沉郁。
“礼服的制式有没有穿对,有没有给父母或埃尔多利亚家族丢脸……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与之抗争到底的必要。”
12岁的他,已经经历了两轮父母在他的眼前被人谋害,稚嫩的内心里是充斥着仇恨的。
这仇恨来源于父母的枉死,来源于所有人都对此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
来源于他明明知晓杀死父母的帮凶,且手握着复仇的力量,却要为了建立理想乡,不可以直接冲上去大开杀戒。
他无法在仇恨和理想间找到平衡,无法与自己和解。
于是每天都在自我拷问,在皇宫那间浩瀚如海的图书馆中翻看艰深晦涩的哲思书籍,试图从中寻求答案。
朱丽叶面露犹豫,片刻后还是道:“我想,那时候的你,大概还是更偏向于选择理想。”
否则也不会如此自我克制。
如果她调查得没错,泰罗家族也与当年克莉丝汀公爵的死有关。
明明怀揣着满腔仇恨,雷文却依旧正常来泰罗家族赴宴,在受尽冷眼时佯装未觉……
“哎呀!”幻象中,忽然传来小姑娘的呼痛声。
康柯循声望过去,就见刚刚还一脸深仇苦恨的小雷文跌坐在地。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但呆坐在地的那几秒足以体现出他的僵硬失措,大概又在内耗“糟了,给埃尔多利亚家族丢脸了,怎么办”之类问题。
但他爬起身后,仍是礼貌地伸手,将撞倒自己的小姑娘扶起来:“你没事吧?”
头上别着小白花的小姑娘呆愣几秒,似乎没有觉周围大人对小男孩的嫌恶,眼中含着星星凑近他:“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庄园门口衣香鬓影,成年人送往迎来、互相客套的笑里都藏着冰冷的算计和刀。
只有他们俩,此时此刻共享了一瞬属于孩童的、纯粹真挚的热情。
但很快,小姑娘就被疾步走来的父亲拉开,泰罗庄园的主人向着雷文看似恭敬的行礼。
雷文听见小姑娘对拉走她的母亲说:“我喜欢这个男孩子!他是谁?有没有未婚妻?”
他愣神之后是手足无措,毕竟在此之前,他想过最多的事无非三件:如何以光明正义的手段建立理想乡、如何替父母复仇、如何在人人都想杀死他的皇宫里活下去。
泰罗公爵笑了起来,像是被女儿天真的提问逗乐,似真似假地低头问雷文:“您喜欢我的女儿吗?”
“不——不不,不是说不喜欢,但也不是——”小雷文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磕巴了几句才找回镇定,“抱歉,公爵阁下,我想我们年纪尚幼,还没到能负责地决定这个问题的岁数。”
泰罗公爵冲着小雷文笑了一下:“我明白。”
幻象戛然而止,定格在泰罗公爵俯视小雷文,勾唇而笑的画面。
夜风拂过焦黑的土地,吹出呜呜的哽咽声,令泰罗公爵的笑容比起热情礼貌,更像是鬼片一样诡谲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