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神明,不过也是由生到死,受制于七情六欲,天地间一渺渺蝼蚁而已。
当祂再也没有同类的消息,当高天原再也无法回应祂的祈愿,当祂的朋友一一变成了低等的妖怪隐入凡间,当祂的山林也再也不能响起宴饮的高歌,祂知道,神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一轮旧日沉沉坠落,一轮朝阳却冉冉升起。
人类变成了天与地的主人。
祂寂寞地困于神庙中,即便仍旧凭借信仰之力苟活于世,但孤独的苦痛简直要将祂的神魂冷彻。
一个术士突然造访,他虽无强大的力量,却有着高深的智慧和灵巧的舌头,他说“为何不造一具可以长存于世、容纳神魂的躯体呢神明大人”
那术士微笑着,眼神晦暗难明。
“看看这人间的烟火,看看这喧闹的尘世,人类虽弱小卑微,可若能融入其中,或可为您驱散孤独的愁绪。”
很快,欣喜若狂的神明就造出了一具完美的傀儡,将自己的神魂分成两份,取出一份塞了进去。
“她是吾座下被赐予永生的巫女。”神明模糊的面目在山壁上显现,声音非男非女,却无比庄严肃穆,“尔等可将祈愿告知于她,每月月圆之时,将巫女奉于神庙,可静待福祉。”
祂将作为一个普通人感受人间的快乐。
湖边娇艳美丽的徘徊花海中,一个美丽的少女正静默而立,她好奇地望向窃窃私语的村民们,眼神纯净,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您敢问要如何称呼您呢,巫女大人”
“我不知道。”她怔愣了一下,一脸茫然无知,“我没有名字。”
于是,没有名字的,不知人心险恶的不死巫女,在这个村庄里开始了她作为人类的漫长刑期。
而因为分离灵魂而力量削减的神明也终于觉了自己脖子上那些充满怨恨与执念的重重枷锁。
祂哀嚎着撕扯着那些如同阴影般缠绕着祂的锁链,却现它们已经融入骨血,这些夹杂着信仰与贪念的恐怖刑具,便是那些贪于神恩而犯下杀孽之人为祂打造的囚笼,
祂不再是那个可与春风共眠的自由的春神了,祂已将自己珍贵的神魂分裂,白天,她是村庄里被众人牢牢控制的可怜巫女,夜晚,祂不过是一个永生永世服役于此的可悲囚徒。
柳生杰跟着小女孩来到湖边,那扇厚重而古老的巨大石门静静屹立于此,沉默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悲欢。
他使尽了一切方法,就是没有办法推开那扇大门,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回去找维尔让他再带自己来一次的时候,那紧紧抱着两个娃娃的小女孩不知何时跑去了湖边。
正直善良的咒术师马上跑了过去,将小姑娘抱离了那深不见底的湖水。
“那里很危险,知道吗以后不要自己跑到水边”他紧张地将小女孩拉到了远处的干岸上,一脸严肃地叮嘱道,“这里的水很深,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下去玩的哦。”
可是小女孩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湖的方向,犹疑道“可是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有人在湖里游泳。爹爹妈妈明明说这是圣湖,不能游泳的呀。”
“哈”
片刻后,黑着脸的柳生杰将一个全身湿漉漉的青年从湖里拎了上来。
“放开我我都快游到了放开我”那青年不停挣扎,对着高大的黑咒术师拳打脚踢,语气中暗含怒气,“喂,我正在查案你不要捣乱啊”
一把将多动的青年扔到了岸边,一旁呆的小女孩赶忙凑上来拿出小手帕递给浑身都在滴水的小哥哥。
柳生杰皱着眉,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厉声道“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么做多危险”
那青年挣扎着站起身,不服气地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自己已经皱成麻花的衣衫,用一种充满自信的眼神望着柳生杰,沉声道“我没有胡闹我在找这个村的村民犯罪的证据证据就在湖底”
他倔强地瞪视着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转头就往湖边走去又要二次下水。
宽肩长腿,体术极强的黑咒术师忍不住烦躁地揉了揉头,叹了口气,伸手一颗颗解开上衣的纽扣,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肌群。他叫住那个不管不顾就要往湖里扑的青年,平静道“喂你就留在这里看着孩子。”
“我下去。”
月色呈现出一种幽暗的淡红,周围有几瓣乌云遮掩,冰冷刺骨的湖水透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却清透无鱼。
黑的男人长臂一伸分开水波,此时正值乌云散去,接着明亮而邪诡的淡红色月光,看清了湖底景象的咒术师忍不住瞳孔紧缩,心头微震。
那本应是水草横生,鱼蟹漫游充满生机的灵动天地,此刻却荒寂冰冷,无数白骨密密麻麻叠于其上,形成了白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湖底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