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晗并未第一时间回应,而是不紧不慢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花影游廊,清净雅致。
盛大宫宴中,少有宫人身无差事悠闲撞到这里来,是个适合幽会的好地方。
此处的屋檐上垂下了一串串花团锦簇、将败未败的紫藤萝,阳光渐次洒进来,晕出了熏熏然如梦似幻的浅紫光晕。
这种将中式古典美学挥到极致的场景,配上翩翩如玉的紫衣少年,互相映衬,几乎是一幅极尽想象的唯美画卷。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人比花娇,美得朦胧。
真不愧是名动凤京的绝色美人之一,确实是好看,还很会营造氛围感。
若是正主姜凰雅在这里,怕是眼睛都不会眨了。
而姬晗望着廊边微微随着风袅袅而动的花藤,却不由自主地记忆回溯,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一只小鸟第一次出现时,曾为自己衔来一小串枯萎的紫藤萝。
在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日子里,送花之人想要和她分享的阳春美景,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盛极而衰前的紫藤萝花幕,也是那样的梦幻而美丽。
见姬晗没说话,霍珏略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眼睫,轻声对她道歉:
“表妹,我知道我此举不妥,哄骗了你……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表妹,别怪我,好吗?”
姬晗微叹一口气,她自认与这人并不熟,因此声线平淡且疏离:
“表兄,我已有家室,而你是云英未嫁的清白公子,不宜与我独处。”
“若有事,请长话短说。”
霍珏闻言眼睫一颤,不由得微咬内唇,有些难堪地攥紧了手指。
他看起来很难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说不出话,只能深深地望着她,那种太过热烈又哀切的眼神看得姬晗心里一紧,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她皱了皱眉,有些想溜:“表兄——”
不知是不是察觉了她的意图,霍珏忽然双手紧握,提高音量喊了她的名字:
“姬晗!”
其声微颤,却异常悲切。
“姬晗,我头一次这样叫你。”霍珏忽然轻笑一声,一双凤眼却隐有水光闪动,没有丝毫笑意,只是凄楚动人:“我心向日,其光不与。我心向月,月照沟渠。”
“……慕卿十载,而卿不知。”
姬晗微微睁大双眼。
见她略有些惊愕的模样,霍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放轻声音,柔声道:
“我们从小到大并未相处几次,你觉得我莫名其妙,是不是?”
姬晗并未言语,而他自顾自道:
“在你刚进宫的时候,我正好在太后宫里小住,那时,我第一次见你。”
“你表面上多乖啊,那么讨人喜欢,先帝和太后都疼你疼得不行。可我见你第一面,就是你就抓着恪王的头往墙上撞,把她两颗门牙都磕掉的样子。”
姬晗:“……”
这事居然有人看见?!
她知道原身性格和她一样凶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那时是姜凰英先来挑衅的,那她捶她一顿也很合理嘛。
霍珏道:“我知道你真正的样子,那样骄傲,不折,桀骜,狂悖。”
“可那是姬晗啊,即便生着重病,功课也一日不落,天天风里雨里,日里夜里,吃苦练武,埋头苦读。”
“你生来就非池中之物,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为你心折。”
霍珏像是豁出去一般掏心窝子说话,说出来后,眉目间显然松了一些,像是挣脱了什么钳制他良久的束缚。
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了,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姬晗脸上,流连着不舍得移开。
“以往,家中希望我能嫁给未来储君,光耀门楣。如今……”
不说也罢。
“我不想,表妹,我真的不想。”
霍珏皱着眉头,眼中的情绪分明是痛苦,“我不想再忍耐,不想再克制,不想牺牲自己的一辈子,只为了占一个虚无缥缈的凤位,不想再将你藏在心里。”
“表妹,我心悦你,很久很久了。”
“我、我……”
姬晗平静地打断了霍珏的话:“表兄,我们没有结果。”
她说得斩钉截铁,而姬晗此人,向来说一不二,她一开口,就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