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序则习惯了所有的血腥、暴力、尖锐、狂乱的世界碎片,却独独不敢去看母亲脖颈上那条纤细的勒痕。
密不透风被围织成一个蚕蛹堡垒的独栋别墅雕花铁门处,精神丝破开了一道口子。
霍序则站在别墅三楼卧室阳台上,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那处破口。
楼下是身体焦黑的“霍由心”一声声喊着:“哥,跳下来,跳下来……”
破口处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身影出现,霍序则歪了歪头,“啧”的一声:“又来了一个陪葬的啊。”
他的视线此刻十分模糊,万事万物在他的眼底都不过一片虚幻的影子,但这并不妨碍在破口处出现人影的一瞬,千万根蛛丝刹那齐发死死缠裹住“猎物”。
在“猎物”被蜘蛛丝拽进别墅内部那刻,白色的猛兽雄狮倏然凭空跃出,“吼”地一声震天动地。
霍序则的巨型蜘蛛毫不畏惧,立即迎战,蜘蛛和白狮滚作了一团。
当精神丝缠住的“猎物”被拉拽至霍序则跟前,对方猛地挣开蜘蛛丝桎梏,身体强化异能者速度惊人,近身后态势瞬间翻转。
几番缠斗之间,霍序则被来人以绝对恐怖的力量压制在地,而霍序则的精神丝也几乎勒进那人的防护服。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开过口,还是休息不足,霍序则的嗓音如同砂纸般粗粝沙哑:“你不怕死?”
霍序则薄如发丝、韧如利剑的精神丝再用力一点,穿透防护服就会让眼前的人见血。
精神丝见血感染,霍序则已经失控,这个人不出几天就会陷入癫狂。
然而压制住霍序则的人,没有回答他怕不怕死的问题,对方只是仿佛嫌碍事似的将防护服面罩一把扯下,然后弃之如敝屣扔到一边。
刑厄压在霍序则身上,他看着他,无惧他血色阴霾的眼睛,霍序则身上、四肢、脖颈、面部,所有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到处可见伤口,刑厄一寸一寸抚摸那些伤口。
霍序则说,会等他回来。
霍序则说,不会再受伤。
“霍序则,你食言了。”他开口,嗓音却好似比霍序则的声音更加沙哑艰涩。
刑厄从来没有把霍序则想象得如何,大家都以为他喜欢霍序则善良、真诚、绅士。
连霍序则自己都以为这就是刑厄默然无声暗恋他九年的原因。
但,不是的。
刑厄喜欢的霍序则不是这些善良、真诚、绅士等等美好品质的化身,而是这些所谓美好品质因为存在于霍序则身上,刑厄才会喜欢这些品质。
刑厄喜欢的,是霍序则笑,喜欢他开心,喜欢他脸上那个浅浅的酒窝。
刑厄喜欢霍序则永远随性,永远洒脱,永远光芒万丈。
霍序则要做圣人贤者,刑厄就做他一心向善的朝圣者;霍序则要泄愤癫狂,他就当他手中最锋利的刀,身先士卒的马前卒。
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被称作“死神镰刀”的精神体白狮就像跟随主人无数次战斗时一样,勇猛扑向巨型蜘蛛,却在近身那刻就地翻滚。
用自己最柔软腹部对准蜘蛛触肢的尖刺。
刑厄跪在霍序则身边,手掌钳制住他的下巴,带着猛兽般的血腥气,毫不犹豫吻了下去。
关于明恋
霍序则有一双很好看的手。
他的手,曾是刑厄高中时期默默关注过最多的地方,连他的第一次……第一次做梦,发现自己与其他男生不一样。
刑厄梦见的,都是霍序则的这双手。
高中时,刑厄的生活非常繁忙,各种打工、课业、家里随时频出的各式状况让刑厄很少,或者说没有时间精力关注自身。
刑厄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那天上午,为了加班工资,刑厄在校外拖到临近中午才翻墙入校,却在墙内意外遇见了霍序则。
说是遇见,其实只有刑厄看到霍序则,而霍序则并没有注意到他。
当时霍序则手上抱着个篮球,刚小心翼翼从花坛边缘跨出,应该是进花坛捡篮球的。
虽然白天是个晴天,昨天夜里却淅淅沥沥下了半晚上的雨,上午校园中水泥路面上的积水虽然干了,但花坛中的泥土依旧湿润。
刑厄在一片茂密灌木丛后方,看到霍序则的白色球鞋边缘晕上了泥渍。
霍序则是这所贵族高中里,刑厄见过最特别的人。
刑厄知道霍序则的家世一定很好,学校里几乎所有老师、同学都对霍序则和颜悦色,那些学校里无人敢惹的顶级圈层的少爷小姐也大多与霍序则交好相识。
但霍序则很多时候,又似乎与那个圈层的人都不一样。
学校为了避免学生过度攀比,要求所有学生在校一律统一穿着校服。
他们高中,春夏秋冬四季有三种校服款式以供学生穿着需求,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学校那些大少爷、大小姐自有可以攀比的地方。
那些人的秋冬季校服外套里面,总是穿着动辄几千上万块的名牌衣服,刑厄也是进入这所贵族高中以后,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件衣服,哪怕只是一件布料极少的背心,还能卖出四位数五位数的天价。
而学生们穿的鞋子更是他们攀比的重灾区。
刑厄在高一面对校园暴力时毫不犹豫出手回击,他有过一件印象很深的事。
那群施暴者被他反击得鼻青脸肿,“少爷们”要面子,打不过也不会四处逃窜,但当其中一个施暴者的鞋在打斗过程中掉进了学生厕所的马桶里,那人却突然之间红了眼。
从那以后,刑厄观察到,原来学校里,每个人都很宝贝自己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