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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1页)

一大早,杨二宝就出车了。杨二宝每每驾着他的“康明斯”车,置身于广袤无垠的戈壁大漠之间,心胸就随天地开阔起来,仿佛溢满了叱咤东西、一任驰骋的豪气与快感。

杨二宝今日上城,有两件事,一是贾红军的腾飞娱乐城开业了,请了他,他得上去祝贺祝贺。贾红军这几年发展得快,那家伙的胆子真大,利用关系从银行里贷了三百多万的贷款,接连做了两年黑瓜子生意,成倍地赚,一下子就成了几百万的富翁。随后,他又认准了餐饮娱乐业,投资一百多万搞了这个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娱乐城。人是一疙瘩肉,真是识不透。当年,谁都无法想象那个引诱别人越狱的强奸犯竟然是多年之后的大富翁,自己虽然在红沙窝村乃至整个沙镇响当当的,但是,比起贾红军来,却又差了一大截。杨二宝很少佩服人,可对贾红军,他却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就是在贾红军的鼓动下,去年他大胆做了一季的黑瓜子生意,也果然赚了不少。他打算今年也要贷一笔款,加大投入,趁着这个好机会,好好捞他一把。贾红军说,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你错过了,永远都找不回来。贾红军说得没错,机会来了,你得抓住,抓不住错过了,后悔的是你自己。今年,杨二宝也想货一笔款,货他个三四百万,要干,就放大胆子,干笔大买卖。第二件事就是想去拜访一下农行的王行长。杨二宝最初买车、收羊毛时贷过款,不过,那次贷的数额不大,在乡信用联社就办了,要想贷大数额的款,还得到县上银行来贷。杨二宝不认识县上的行长们,想让贾红军引荐一下,贾红军也不客气,说引荐可以,找个星期天,我把行长拉到你家里来,你把羊和酒准备好就行了。杨二宝说,没问题,只要你把财神爷能请到我家里来,杀羊备酒是应该的。后来,贾红军果真把农行的王行长请了来,肉吃过,酒喝到高兴处,杨二宝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要贷款的事,刚说了个开头,王行长就说,没问题,你贷多少也行,将来就以你的羊群做抵押,还不了,就把你的羊群赶到我的农行的大院里,每天宰着吃。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杨二宝听了当然高兴,就拼命给王行长劝酒。过后,他上城里专门去找过王行长,想把这事儿敲定下来。进了王行长的办公室,王行长不冷不热地说,你有事儿吗?杨二宝一看他全然不像酒桌上样子,心里便收紧了说,王行长,你上次说贷款的事儿,我想过来看看。王行长好像忘了,想了半天,还没有想起来,就问,贷款的事儿,我说过吗?杨二宝说,你说过,说我贷多少也行,还说让我的羊群做抵押的话。王行长就笑着说,酒桌上的话还能算数?这样吧,你回去写个贷款申请,不懂的可以去问问贾红军,写好后,交给信贷股,等上会研究再说。出了银行的门,给贾红军一说,贾红军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杨二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贾红军笑完了才说,你真是个农民企业家,土包子。你怎能相信酒桌上的话?酒桌上的话,如放屁,根本就算不了话,只有酒桌上签的字,白纸黑字,才是真的。再说了,你怎能两手空空的去跑贷款的事啊?你以为贷款就那么容易?贾红军的几句连问,问得杨二宝大张了嘴,就尴尬地苦笑着说,这其中的行情我还不懂,真的不懂,你说说,让我怎么做才好?贾红军这才给他说,这其中的学问就多了,从一般程序上来说,你必须要有申请贷款报告,还要讲好投资项目,资产证明,完了以后,银行要出面进行项目考证、资产验证。对了,到时你还得找好担保人,完了银行才给你贷款。这些都是程序上的事,你不懂,可以出点费用请个会计师帮你做一做。这些表面上的事都好说,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在于私下。私下?你懂吗?杨二宝怔了一下,忙点了头说,有点懂,这就是说,私下里要打点好,沟通好,上了程序,这事就好办了?贾红军说,老杨不愧是个聪明人。银行就是放贷的,给张三也是贷,给李四也是贷,为什么有的人就能贷上,有的人就贷不上?学问就在这里。杨二宝说,我还是头一次干这么大的买卖,不知道送多少合适。贾红军说,平时也不需多送,只请吃请喝就行了,等与他慢慢熟悉了,他也知道了你的为人,也信任你了,这就按规矩办。一般的来讲,银行贷款与承包工程、单位上购进机器设备的提成比例差不多,是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你要贷一百万,给对方要提成八万到十万。杨二宝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那么大的数额,他们也敢要?贾红军说,你呀,真的还没有入道。他们怎么不敢要?要是不敢要,说明你还没有信任度,你的款自然是贷不上的,到了敢接受的时候,说明你已与他打成了一片,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知道你不会出卖他的。杨二宝这才长透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呀,谢谢你的指教。贾红军说,这是关起门对你说的话,出门就作废!杨二宝连声说,知道,知道!我要连这点规矩都不懂,那还算人嘛?

后来,杨二宝多次邀请贾红军和王行长等人来家吃羊肉,喝酒,渐渐便与王行长成了酒肉朋友,取得了王行长的好感和信任后,王行长才做了口头应允,说等到收瓜子前,把他的贷款落实了。

杨二宝一想起这些事儿,心里就来劲,心想趁着这几年黑瓜子的行情好,

好好大干一番。等今年秋上干完,他打算要买辆小车,来来往往上城办事也方便些,这大车开来开去,既费油,也没有派头,一看就像贾红军说的是个发了财的土农民。呵呵,贾红军这狗日的,鬼点子多,新鲜词儿也多,什么土农民?农民就农民,还要分个土农民、洋农民的不成?贾红军早就买上小车了,别说这贾红军,小车一坐,还真有点大老板的派头。那个过去嫌贫爱富,抛弃了他的女人,哪里会想到贾红军会有今天?人呐,这都是命,命里注定了那女人是个苦命人,任凭她怎么折腾,越折腾越穷。命里只有八分糠,跑遍天下不满升,命里是个吃球的命,跑到天尽头,拾了个纸包儿,拆开还是个卵泡儿。

这么想着,就到了城里,突然看到街旁有一个算命先生正端坐着。命,真的能预测么?杨二宝一看时间还早着,就把车停在了一边,过来想算算,看他今年有没有发大财的命。他问,算得准吗?算命的老者说,不准分文不收。杨二宝说,那好吧,你先给我算算,看准不准?老者捻须观看片刻,便让杨二宝抽出一签,接过一看,上写道:“时来运转”,老者说:“好命!好命!看你眼中带秀心中巧,不谈诗书亦可人,手艺百般样样会,纵然弄假亦成真。观你骨骼,上天庭饱满,下地阁方圆,少年家贫如洗,吃不饱,穿不暖,青壮时运不利,风里来,雨里去,大难不死,带来后福。眼下无天凶星照,中年不禄亦丰肥,你有发财的命,又有聚宝的盒。你已经发了,是不是?”老者看杨二宝已经听呆了,就突然向他发起了问。

杨二宝的确听呆了,虽是玄之又玄,却又觉得实实在在。他为什么能说得这么准确?难道人的命真的是被上苍主宰着吗?回首往事,莫不如是,他祖祖辈辈穷得丁当响,幼年无钱进学堂,解放后,上了扫盲识字班,凭着他的悟性,识了几个字,勉强能认得几个字,哪里会谈诗谈文?说手艺,他真的样样会,倒卖羊毛,弄假成真,也说得对呀!风里来,雨里去,大难不死,带来后福。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八十斤粮种,换来的是十年的牢狱生活,多么残酷的现实,多么沉重的代价!几回回午夜梦醒,将一个“冤”字衔在口中呼不出,几回回枕冷衾寒,含两串屈泪哭不出。不能想,过去的事真的不能再想了,要不是赶上党的政策好,再熬上几年,出来还不知成了个啥样了。听到老者问他是不是发了,他竟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老者见他回过神来,便问:“不给家人算一算?”

杨二宝心想,他既然算得这么准,就给天旺算一算婚姻,给天盼算算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这样一想,便脱口说道:“好吧,你先给我的大儿子算算婚姻,再给我的小儿子算算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

老者说:“把你儿子的生辰八字和女方的生辰八字给我报来,我好给他们算算,看看是不是合婚。”

杨二宝大吃一惊,他咋知道天旺有了相好的了?莫非一切都是天意?他随口报出了天旺和叶叶的生日。天旺生于年头尾,叶叶生于次年年头,两人相差一月零五天,当时老奎女人没有奶水,常抱着叶叶来让他的老婆喂奶。这些虽是二十多年这前的事了,现在想起仍记忆犹新。当他报出了天旺和叶叶的生日后,一个从来没有的想法突然掠过脑海——听天由命!命不可违,如果命里注定他们该合,我就成全他们,请个媒人正式向老奎家提亲,过去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从此一笔勾销。况且,老奎是党的人,又是人大代表,有一定的政治势力。虽说自己是县上树起来的致富典型,但也不是没有把柄让人可抓,一旦政策有变,老奎再要给他往上捅一家伙,说不准真的还要栽跟头。俗话说,不走的路也要走三遭,不求的人还要求三次,以后的发展谁又能料得清楚?虽然上次为化肥的事儿,老奎败在了他的手下,然而,如果没有王乡长罩着他,如果工商局的人坚持原则的话,找他的麻烦照样能找出来。人啊,有时候就如过桥,过的时候也很泰然,一旦回首,才发现那是独木桥,禁不住一阵后怕。那一次,老奎如果再用力一推,说不准真的就把他推下去了。人生啊,谁能保证一世平安?所以,也不能树敌过多。识时务者为俊杰,该硬的时候要硬,该软的时候还要软,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听天由命吧,命里注定他俩是一对儿,棒打鸳鸯也不散,我与老奎和好算了,少一个对立面,就多了一份安全感。命里不合,就是捆在一起也不长久,与老奎,该咋的就咋的吧。此刻,仅仅是刹那间,这么多的意念飞速地掠过了杨二宝的脑际,这反使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脱和平静。他看着老者灵活的用手指掐着各手指的骨节,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他呆呆地立于一旁,平静地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安排与裁决!

老者嗫嚅了几下,那张嘬得像个菜包子的嘴才发出声来:“本是一条藤,水火不相容,恩爱都是假,到头一场空。一个是水命,一个是火命,自古以来,水火不容,不是水激灭火,就是火烧干水,两相互克,此婚不成!当然,万事万物,也可互为通变,如果我能给他们禳衍一下,避其锋芒,倒能水融,反成一对恩爱夫妻。不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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