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左相,许是没有失去初衷的。
等待间,孩子很快发出一声痛哼,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谢昀忽地想起阿容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时,就是这样蜷着的,狠狠一敛额,谢昀看向左相的眼神骤冷,“这样对别人,钟丞相不会愧疚吗?”
管事已经将解药喂给两个孩子了,孩子们很快平息下来,喘着气趴在地上,虚弱的一摊。
左相毫不躲闪地看过来,“如果你从小见到的都是这样的事,还会愧疚吗?”
谢昀道,“会。”
左相低低笑起来,“那是因为你不是我,根本没有方才的如果。”
确定了这药是真解药,谢昀不欲与左相深切沟通,因为他们两人根本无法交流。
晏雪照懒洋洋地寻了张椅子坐下,“其他人呢?”
左相道,“自然会给的,若是不够了,雪照公子本人也是可以的。”晏雪照一听这话便冷眼看他,刺道,“自己造下的孽自己还,别牵扯到我啊。”
想起来宫里头那位,晏雪照问,“皇上呢?也是这药?”
这话一出,左相便沉默了,他转过身去,没有回答的意思。晏雪照却懂了,他这是根本不想让皇上活命。
皇帝的命和晏雪照没什么关系,要说唯一的关系,便是会影响到阿容与谢昀成婚的日子,一守三年,阿容便要在自己身边留到十七,晏雪照求之不得。
谢昀也想到了这点,面上并未有丝毫对皇上的不忍之色,“他可以活到年底吗?”若是能,阿容一及笄便成亲,不能再拖了。
晏雪照瞪他。
“杏林侯在为他吊命,看他的本事吧。”左相转过身来,语气冷淡道,他盯着晏雪照,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珍妃很好吗?你与皇上都喜欢她。”
分明……他的云儿才是最好的,舞剑的样子,奔跑的样子,灿烂又热烈,笑起来爽朗又可爱,有些不谙世事的任性。现在的云儿也是好的,娴静如临水照花,也温柔了许多。
时光打磨了她的棱角,折断了她任性的翅膀,她痛过之后便安安稳稳地脚踏实地,将过往那些撕心裂肺狰狞的痛,一并遗忘在角落。
晏雪照歪头看他,卖萌无处不在,“她漂亮啊……”但是他已经记不清珍妃的模样了。
晏雪照并未说完后面的话,终于气到了左相。
他却忘了,己方阵营的谢昀在这事上却是站的左相。谢昀看过来,语调平平,“母亲也漂亮。”
“好好好,不与你们争这个了,你母亲我都没见过。”
谢昀露出笑容来,“总会见面的,你们是亲家。”
☆、柔情暗通
左相兴许是早就料到了这日,因此将解药准备得充足,将解药分配完毕后,仍有部分剩余,晏雪照提议将解药分给大人,左相摇头,“我的事还没有完成,那容妃……”
“打入冷宫已是她最恰当的下场了。”谢昀补道。
左相沉吟一会儿,叹道,“罢了,死了反倒是给了她痛快。”
自此,一场围剿已成了招安。
返京途中,谢昀与晏雪照对视一眼,心想左相这回或许当真并未欺骗他们,都行到这里了,再不埋伏就没有机会了。
仍是相安无事。
谢昀与晏雪照俱是松了一口气,若真要打起来,他们还得费一番劲,如今免了伤亡,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行至京城南外门,谢昀留住了晏雪照一行人,视线扫过阿容,笑道,“不如先在京中住几日,我去向父皇讨个赏。”
什么赏,晏雪照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晏雪照看了看无知无觉的阿容,暗暗叹了口气,他家的傻女儿,终于要被拐跑了。
进了久违的京城,阿容戴上了面纱,一双眼睛却晶晶亮亮,掀开了车帘四处看。这是她生长的地方,自然是有深厚感情的。
京城好像没有变,连街边卖糖葫芦的老人都是站的原来的位置,又好像变了许多,好几家她从未见过的酒楼茶楼已傲然屹立在京城这个繁华之地,相互映衬出一派盛世景象。
凌云山庄的人由他们的大师兄带回了夔州,褚袍精骑则被谢昀留在了京郊练兵营,跟着一进了城门的只有葬剑山庄一行人。他们在京城暂住只后可直接北上回雪域,十分顺路,且还可以游玩京城,于是一个两个眉开眼笑的,权当散心了。
且他们的住处还是王府,好吃好喝地招待,很是舒坦。
百来人一路上吃干粮早已腻味,一进王府便见宴席已然摆好,于是一只只眼睛亮起来,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谢昀则进宫讨赏去了,晏雪照也跟着。
皇上昏迷得无知无觉,见他们的人是太子。
见谢昀进来,太子并未急着说正事,而是叫人端了热茶糕点,让这两个一路舟车劳顿的羁旅人先填填肚子。谢昀确实没有吃,他只沐浴更衣了一番便出发了,而晏雪照已然吃过了一些,路上坐在马车里也是便欣赏外头的风景便吃着糕点,但是此时他仍吃得下,心里头对太子的第一印象好极了。
谢昀用了两块,茶喝了一半,便开口说了蜀地一行所历之事,其中不可与人言的部分被他巧妙盖过,换了另一番说法,令人找不出漏洞来。
他们此回颇有胜之不武之嫌,左相自己放下了屠刀,他便替左相瞒一瞒。
太子眉眼带笑,静静听着,偶尔问上一句,气氛颇好,直到谢昀突然说要讨赏。
这可是谢昀从未干过的事情,太子惊讶极了,又隐隐猜到了一些,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晏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