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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去钟家老宅时,钟老爷子安稳坐在主座,双手交握着拐杖把手,神情严厉,注视着她们走入厅内。
这位钟家曾经的掌权者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不怒自威。他在厅内,整个屋内的气氛都莫名沉重压抑起来。佣人们轻手轻脚,个个神情严肃,丝毫不敢松懈。
安雁清与钟楚一前一后进来,中间仍隔着一个空白人形的间隙。
安雁清在钟老爷子面前停下,微微垂首,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拐杖上,率先唤道:“钟爷爷。”
钟家与安家说是世交,其实都是早几辈的关系了。安家越发没落,到安雁清父亲这一辈这儿,不肖子孙连祖辈留下来的产业全给丢了。
钟家则靠着几代人的勤勉努力,将钟家旗下的各种产业做得风生水起,一跃成为N市乃至华国知名的巨头。
钟老爷子身为这个偌大商业帝国的实际掌权者,威势自不是常人所能比拟。
拐杖稍微一抬,钟老爷子的视线从钟楚脸上移到她身上,面上终于带了点笑,冲淡了压抑的氛围:“小清,你们小两口昨天相处的怎么样?”
第12章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又绝对称不上简单。
安雁清唇角微勾,想回身看自己身后的钟楚。脑袋刚偏一点,又被她克制住了。
她倘若要说两人相处得很好,恐怕对她满心怨气的钟大小姐,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提出反对态度。
“毕竟我们多年未见,细节上多少会产生摩擦。还需要一些时间,再熟悉熟悉对方的新习惯。”
安雁清做出了最中规中矩的回答。
钟楚快步越过她,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横她一眼。
钟老爷子还想再问,她已经抱住他的手臂,拉长语调,撒娇道:“爷爷,我回来了。”
钟老爷子的思绪被打断,也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追问下去的意图。
他拄着拐杖起身,仔细打量了钟楚片刻。见她虽然面上不太情愿,但气色算不上差,这才轻轻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紧跟着,他望向安雁清。面色严肃,语气却很温和,语重心长道:“小清,楚楚从小被我惯坏了,脾气是娇纵了些,但她本性不坏,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还要请你多担待些。”
“小妻妻之间的磨合期或许难过,如果挺过来,将来就是一帆风顺。”
安雁清自然听出他话中隐晦的敲打,连钟楚也不由止住原先想要抱怨的话,悄悄看她一眼。
安雁清脊背挺得笔直,面色不变,轻轻一笑:“爷爷,您放心,我和钟楚认识多年,哪儿能把握不住她的脾气。”
钟楚皱了下眉,禁不住又瞪她一眼。
钟老爷子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锋,满意点头,转而对钟楚道:“楚楚,你们小两口已经领证了,你可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经常耍小孩子脾性。”
“别老仗着小清脾气好,就可劲儿欺负人家。你瞧瞧你之前做的那些混事儿……像什么样子,以后可不能再那样了。”
老爷子一碗水端平,两头一起敲打。他此刻提及的,正是钟楚先前趁安雁清落魄,用包养合约故意羞辱她的事儿。
曾经一气之下做下的混事儿,此刻当着安雁清的面被再度提及,钟楚完全不敢去看她此刻的表情。
她用力揪住钟老爷子的衣袖,强行止住他后面的话,小声反驳道:“爷爷,当时丢脸的,被反羞辱回来的,明明是我才对!”
安雁清和家里一贯关系不密切,但安父好高骛远,一通作死,中了旁人故意设计的圈套,将整个安家赔了进去。
安父安母带着安雁清的弟弟潇潇洒洒一走了之,将烂摊子全丢给安雁清处理。
债主不断上门催债,庞大的天文数字令人心惊。安雁清那时刚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中站稳脚跟,哪里拿得出来?
她从前在安家的日子不算好过。她不是圣母,当然不会以德报怨,更不可能因为所谓的血脉亲缘,为不负责任的父母和性情骄横的弟弟,将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恰巧那时安雁清和贺玉在争一个资源,贺玉在钟楚面前,泪眼盈盈将安雁清骂了个狗血喷头。钟楚心疼落在下风的贺玉,见安雁清落魄,自然深觉大快人心。
可紧跟着,安雁清求到她爷爷头上。钟老爷子与她促膝长谈,俨然有帮她渡过难关的趋势。
死对头落魄当然快意,但来自自家人的一记背刺,简直如同一柄尖刀,直直捅进钟楚的心窝里。
爷爷这里她说服不了,又见安雁清几番登门拜访,此事即将在她眼皮子底下成了。
钟楚一气之下,找人打印一份包养合约,趁安雁清上门之际,将她截住。
她款款而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安雁清,将新鲜出炉的合约甩在她脸上,笑容恶劣,一指地面:“安雁清,何须求我爷爷?”
“做我的狗,我就给你个容身之所。”
厅内,几人的视线都落在钟楚身上。
安雁清的视线意味不明,在钟楚身上短暂停顿,转向钟老爷子。
她唇角含笑,声音不疾不徐,温和道:“钟爷爷,总归我们两人都没吃什么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啊。在安雁清的宽容大度面前,钟楚无理取闹的举动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钟楚的脸烧得通红,又羞又气。她听得出安雁清在给她挖坑,即使当日她反羞辱回来,最难堪的反而是先惹她的钟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