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宸坐在柴火房的木桩上,手里端着一盘子烧鸡,吃得满嘴油汪汪,“姑婆,给我泡壶茶来。”
“茶茶茶,我是给你端茶送水的丫鬟吗,吃个烧鸡还得就着茶水,怎么不把你噎死呢!”姑婆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温热的香茶。
见冯宸要伸手来接,她毫不客气,狠狠地打在那只手上,“哎呦,脏死了。”
冯宸见状猛地缩了回来,呲牙咧嘴道:“打死了,以后没人给你买金簪子了。”
“打死了好,就没人偷吃我的烧鸡了。”她将茶杯递到冯宸嘴边,“快喝吧,一会儿别再把你噎没气儿了。”
冯宸没客气,嘴叼着茶碗喝了个干净,半点水都没洒出来。
“人都是烧鸡配酒,到你这儿变成了配茶,也不知道是哪国的吃法。”
冯宸笑笑,“我倒是想喝酒,可又怕我刚喝完酒,圣旨就来了。”
“为啥?”
“今早上,楚统领因为喝夜酒被陛下斥责丧期作乐,如今已经不是统领了。”
老姑婆撇撇嘴,“他这统领啊,当得也是不容易。”
冯宸疑惑道:“怎么说?”
老姑婆挑了挑眉,斜眼瞥着她低声道:“还不是陛下与王后生了嫌隙了,陛下这是拿楚统领开刀了。”
冯宸闻言,神色微动。
老姑婆轻“啧”了一声,捻起一根小拇指,小声道:“这陛下,心眼就针尖那么大。”
冯宸失笑点头,还真就是。
老姑婆叹了口气,脸上染上淡淡的落寞,“王后这回可是要受苦了……
其实王后配他,也算是绰绰有余了,想当年王后多大气豪迈的一个人啊,如今被困在后宫中,整日和他那帮小老婆……”
她说到这儿,又揪起嘴唇骂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冯宸认真地点点头,义愤填膺地应道:“没错!”
老姑婆挑挑眉,“怎么,你不是男人?”
冯宸轻咳一声,她手里举着鸡腿,一本正经道:“虽然我是个男人,但我很认同姑婆的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也不是个好东西,就知道惹姑婆生气。”
说着她将手里的鸡腿递了过去,“姑婆吃鸡腿!”
姑婆抿嘴轻笑,白了她一眼,“没个正行,你这小子油头粉脸的,果然是个小鸡崽子。”
冯宸暗道:我若是小鸡崽子,那你便是老鸡婆婆,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唯恐老姑婆再次功,这口水功力,她可是比不得。
她面色依旧,顺杆就爬,借势问道:“姑婆,您从啥时候跟着王后的?”
“我啊……”她半仰着头,眯缝着眼儿,细细地思考着,“那年我才十八吧,王后当时才刚会走呢,不大个小人儿,跌跌撞撞地追着我跑。
她啊,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熟读兵书,还喜欢和别人翻跟头,总想争个头破血流。
我总是打趣她别再长成个小男子汉了,不然下面要长小鸟的,把她吓得不行,隔三差五让我帮她看看小鸟长出来没有……”
说着,她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挤出些许泪花。
“一晃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王后也生儿育女了。”
“那王后的家人呢,怎么不搬来姑臧城里住?”冯宸疑惑道,她来了这么久的时间,愣是没听说过。
“嗨,早病死了,王后这么多年来,就是一个人守着后宫,自从皇子公主长大,便很少踏足她的宫殿了。她也没有个家人,都是我在陪着她。”
“那王后不会觉得寂寞吗,为什么要将你调走,而不是把你留在身边作伴?”
老姑婆语气顿了顿,“人哪里会有不寂寞的呢。”
她轻笑,“或许王后是怕我难过吧。”
冯宸不解道:“什么意思?”
老姑婆敛眉垂目,摇了摇头,“不论王后变成什么样,她始终是我心头的那块肉,我得捧着她,供着她,她做什么肯定都有她的道理……”
冯宸神眸微颤,颇为动容地看着老姑婆,一时有些语塞。
听她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当时陛下还是个年轻的将军。王后听说要嫁给她,硬是哭了一宿,从那以后,她就像突然间长大了一样……
她当时对我说,她得嫁给这个男人,她得帮这个男人打天下。她说既然嫁了人,那就得让自己过得更好,她得坚强起来……”
姑婆断断续续地讲着,窗外的太阳缓缓偏移,阳光在窗棂间穿梭,在这间略显昏暗的屋内,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芒,熙熙攘攘的尘埃在暖光里跳跃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