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不能像看他一样看我?”
“斯钦巴日。”沈怜枝的眼角滑下泪水,这些话里,哪些是真话,哪些披着恨意的谎话,他也分不清了,“我不爱你啊。”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回到我爱的人身边……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斯钦巴日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瞳仁浮上一层晶亮:“那我们之间的从前……算什么?”
“我不会放开你。”这是斯钦巴日离开前留给沈怜枝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离开了,只留下满身吻痕,满脸泪痕的怜枝留在榻上。
他已经离开了,可怜枝还在哭泣——为什么眼泪流个不停呢?如果他们之间只剩下恨,那么他又何必这么难过。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走近床榻,怜枝惘然地抬头去看,可来人却让他意想不到——
旭日干将一方丝帕递给他,这个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沉闷的男人,他的双眼总能暴露他波涛汹涌的内心:“殿下。”
不是阏氏,是殿下。
“我带你走。”
逃离
一月初八,这一日非同小可——这是大夏的祭祖之日。
身为单于的斯钦巴日需得率众人前往龙城,祭祀礼毕后孤身一人在龙城守陵足足三日,以求祖宗庇佑大夏百岁千秋。
众目睽睽之下,面上已用油彩画了符文的斯钦巴日转过身,他抬起手,手掌张开想去蹭一蹭怜枝的脸,只是伸至半空时又僵住了。
斯钦巴日垂首笑了笑,眼皮垂着,浓密的睫羽轻颤,“那么……我走了。”
“你在这乖乖待着,等我出来,好吗——阏氏?”斯钦巴日小声问他。
怜枝淡漠地站在那,不作声。
“阏氏……”斯钦巴日又唤他,他在求他,至少……给他个心安……
“嗯。”令人出乎意料的,怜枝竟然应了声,他掀起眼皮,可眸光却没有落在斯钦巴日身上,而是落在他衣袍的一角,“我等你。”
斯钦巴日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血都好像因他这句话而热起来了,他的双眼中迸发出光亮,斯钦巴日去牵他的手,炽热的吻落在怜枝手背上,“好……好,我很快就出来,阏氏。”
怜枝纤长的眼睫轻颤了颤,他没再应斯钦巴日的话,只是稍微施力,将手从斯钦巴日掌心中抽出来了,斯钦巴日有些眷恋地捻了捻指尖,而后背起牛皮袋,朝着幽深的石陵入口处走去。
走了没两步,又忽然折返回来了,斯钦巴日倾身在怜枝面侧吻了吻,他脸上的油彩有一点儿蹭上了怜枝的耳垂。
怜枝要抬手去擦,又被斯钦巴日捉住手腕亲了亲指尖,斯钦巴日低声道:“再要不了多久便是你来大夏和亲的日子了——那是个好日子,需得好生庆贺一番。”
“届时我带着你去草原上各个部落转一圈儿,哪个漂亮地儿都不落下,你说好不好?怜枝,你等着我。”
他说完这样一句话,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怜枝的手,一步一步地踏入了石陵。
单于守陵,苏日娜带着余下大夏贵族们跟着萨满大巫师诵歌祭天,至于怜枝则借口身体不适回了毡帐。
帐帘一掀开,只见一身黑衣的旭日干伫立其中,见着怜枝与他身后的小安子,先是递给他们二人两件厚重的外袍,“烦请殿下穿上。”旭日干说。
沈怜枝那些事,小安子已全然知晓,此时率先往前一步将衣裳取来为怜枝披上,这样一件漆黑的夜行衣一穿,整个人即刻隐匿在夜空之中。
待二人梳装完毕后,旭日干便领着两人走到毡帐后,那儿停着辆马车,车厢里还堆放了许多粮草,能容身之处很是狭隘。
“委屈殿下了。”旭日干这样说道。
这一时的委屈与一辈子留在草原上相比,也算不得什么了,是以怜枝只是摇摇头,而后拽着小安子钻进了车内,二人紧贴着躲在粮草后的一隅,脑袋上也顶了好些个装黄米的布袋子。
旭日干将车帘一拉,而后翻身上马,朝着龙城外驶去,此时夜已深,一身黑的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饶是如此还是被守在龙城边界的几个夏人拦了下来。
“慢——来者何人?去往何处?”
“吁——”旭日干拉停了马,他沉声道,“是我。”
那夏人一愣,而后收回佩刀,一手握拳放置前胸向他行礼,“旭日干大人。”
他们说的是夏话,怜枝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是以一颗心都吊了起来,鼻息摒着大气不敢出,他抬手握住小安子的手,掌心中尽是手汗。
粮车内太寂静,越发显得他们的心跳之激烈,怜枝的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了,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这个时候,就是面上刮过一阵风都能叫他心惊胆战大半日。
眼鼻耳感官无限放大,那些横刺出的粮草刮在身上,方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却觉得刺得发痒,刺得发疼。
尤其是手臂上那根粮草总是剐蹭着他,麻痒难耐,简直叫他无法忍受——
怜枝捏着鼻子小心地抬起一根手指想将那根粮草拨开,只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指腹所触光滑,尾端尖锐——那是个活物,是一只虫,再不断地往他身上爬!
怜枝不怕虫,可草原上的虫毒性极大,更何况此时他本就神经紧绷,一时手下失力,惊动了那虫——继而手臂猛得一痛,原是那虫的尾刺扎在了他的皮肉上!
那真是彻骨之痛!怜枝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可那声痛呼还是从指缝中泄了出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