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车架到了张家门口停下,并不见有动静。
张老爷带着阖府上下到了门口恭敬跪下,马车中一双黄色绣银线的靴子才下来站在面前。
世子上前行礼,听他口称父王。
大门外一大片人不敢抬头,肃然磕头“恭迎王爷。”
“起。”微哑的稳重男声响起。
众人谢恩起身,秦秋婉跪在张老爷身边,余光偷瞄,只见王爷四十岁左右,气质凛然,不怒自威。边上跟着盛装打扮的林琴兮,还有位着大红衣衫绣大片牡丹的娇俏少女。
少女长相比衣衫更加艳丽,头上髻繁复,其上插着不少钗环,样样精致贵重,周身自带一股贵气。和她比起来,边上的林琴兮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都差了不少,乍一看,像是偷穿了贵人的衣衫的小偷,畏畏缩缩,不够大气。
张老爷知道来者不善,却也不敢怠慢,躬着腰笑道“王爷贵脚踏贱地,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不甚荣幸。”伸手一引“王爷请。”
启王没动,不悦地看向世子,大抵是当着人前,没说斥责的话,只吩咐道“我不是来做客的,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张老爷心里一沉,急忙让下人搬来桌椅,又恭敬地请王爷坐下。
王爷的马车一来,也带来了许多围观百姓。他们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观望。本来是想看一下王爷威仪,没想到王爷似乎在门口便要兴师问罪。众人心里惧怕天家威严,脚下却不由得靠得更近。直至靠近了王爷的护军身边。
张老爷躬着身子,无比谦卑“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秋婉察觉到了边上林琴兮的目光,侧头一瞧,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扬,一副睥睨神情,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得意和幸灾乐祸。
“我只问你,为何要慢待我女儿”
“草民不敢。”张老爷一脸惶恐“王爷,此话从何说起”他急着解释“在林姑娘认亲之前,我们之间确实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桩桩件件都是由知府大人审出,谁对谁错大人都有定论。草民绝没有仗势欺人”
那些事情若现在翻出,也是林琴兮理亏。她和李泽彦有情是真,李泽彦为她守身如玉不与妻子圆房是真,志远摔倒由她一手主导想要污蔑张娉婷也是真
王爷前来兴师问罪,自然是把前因后果都听说了的。当然了,禀告他此事的人话里话外都偏向了林琴兮,认为是张家处事咄咄逼人。
他想审问,林琴兮却不敢,急忙道“认亲之后,我住在张家,你们一顿只给我一盘菜,本就是看不起人故意侮辱于我。”
这事情是秦秋婉做的,此时她上前一步“那青菜是大厨特意挑出的菜心,用了老母鸡汤调味,极费心思和财力。若这都是侮辱,那您当初在李家岂不是天天都被侮辱”
林琴兮“”
她跺跺脚,气恼地告状“父王,您看她这还当着您的面呢,您不在的时候,她更过分”
郡主坐在一旁,把玩着指甲上的寇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秦秋婉一福身“王爷,民女只是实话实说。当初民女在李家那几日,确实见她只吃饭不吃菜。民女知道林姑娘身份尊贵,我们该好好伺候。可再尊贵,也不能山珍海味摆一桌不吃用来丢弃吧”
王爷看着她,微微皱起眉来“你是谁”
语气漠然,十足看不起人。
林琴兮得意一笑,很快收敛,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父王,她就是嫁给李泽彦的张娉婷。您别听她狡辩,之前我在李家不吃菜,那是不敢吃。她分明就是借此搓磨于我。”
秦秋婉先是对王爷一礼“民女张氏,见过王爷。”又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啊你也没跟我说过是不敢吃啊”
林琴兮瞪她,怒斥“你少装模作样父王在此,一眼就看得出你的私心,不会被你糊弄。”
看她这么凶,张老爷急忙出声“林姑娘,您住在府上我们确实有所怠慢,但也真不是故意,草民不敢怠慢于您。这其中确有误会。稍后我会备上赔礼亲自送上,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商户一般见识。”
因为误会有所怠慢,送上赔礼,足够表明张家的诚意了。
林琴兮今日有人撑腰,底气特别足“张老爷,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就是因为之前的恩怨故意慢待于我,现在愿意送上赔礼,也是迫于我父王的威严。张姑娘可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前些日子还敢冷嘲热讽于我”
秦秋婉讶然“我没有啊林姑娘,不如您说说当时的情形”
林琴兮“”
请别人帮自己讨好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
再有,这人越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如今的林琴兮名声尽毁,未婚生子,又与人苟且甚至被堵到了床上,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名声与风月之事有关。
更何况,这还是她主动贴上去
“总之,你们对皇家不够尊重,几次欺辱于我”
秦秋婉一脸无奈“林姑娘,我跟您算账,是在您还未认亲之前。谁是谁非知府大人自有定论,难道你想说,知府大人拿了张家的好处,刻意冤枉你吗”
林琴兮哑然。
她从小在李家长大,没见过多少世面。自然是不敢牵扯知府大人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王爷似笑非笑“当着我的面,你也如此不饶人。可见琴兮并没有冤枉你。”
听到这话,秦秋婉颇为无语。
合着王爷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那还掰扯这半天
眼看王爷要问罪,秦秋婉对着世子一福“当日世子到来时,恰逢我们张家和林姑娘正在公堂上由大人评理,之后张家所做所为,世子都看在眼中,事已至此,还请世子帮着说句公道话。”
王爷的目光落到世子身上,颇有些不满“回头我再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