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先把外套穿上吧。”他说,“晚上海边冷。”
许知蕴没有立马接过,而是抬眼问他:“你呢?你的外套呢?”
程烨然指了指后座上的黑色棒球服:“在这呢。我不怕冷,你赶紧穿上。”
许知蕴应了一声,穿上外套。他们下了车,也不知道去哪,只是在边上慢悠悠地走。冷风一吹,许知蕴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三分。但酒精的余威仍在。沙子细软,闪着银白的寒光,程烨然走在她旁边,注意她的脚步,以防这个半醉不醉的人“扑通”一下摔倒。
幸运的是,许知蕴没有摔倒。他们找到一个僻静的长椅,旁边是嬉戏的游人,对面是黑蓝色的海。他们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许知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知道我今天碰见了谁吗?”
“不知道。你遇见谁了?”
许知蕴缓慢地说:“梁丰……和他的女朋友!”
她在程烨然的肩膀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问他:“你觉得,一个人和不爱的人结婚,这算不算傻事呢?”
“这要看这个人想要什么。”程烨然说,“如果想要的不是爱情,那这样也没什么。”
许知蕴又问:“你会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缔造一个协议婚姻吗?”
程烨然沉默了几秒,忽然捧过她的脸。
“我不会。”他淡淡地笑了,可神色很认真,“如果没有遇到,我宁愿孤独终老。”
许知蕴看见他的眼睛里映出一个自己。一个脸色透着红润,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的自己。
她也笑了,故意说:“这是真心话?”
海浪的声音传来。程烨然伸手去刮刮她的鼻梁。“——这当然是真心话。”
许知蕴抓住他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把玩着。“你说,一个人能又得到金钱来满足欲望,又得到爱情吗?”
“可以。”程烨然说,“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什么。”
“那你说……”许知蕴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一个懂得很多道理,常常尝试说服自己的人,能真正地过好自己的人生吗?”
程烨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倚在长椅上,轻轻地摩挲着许知蕴的头发。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气是轻柔的。
“很多人即使懂得很多,或许也不太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他说,“比如你,比如我。但我们要抱着希望,不是吗?抱着这样的希望,生活总会好过起来的。我们希望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但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得不到。但在生命的末尾,或许就会一下子发现,曾经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特别是——”
他遥遥地看向海面上不知名的某一点。
“特别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样一个环境里。”
许知蕴安静地听着,没说什么别的话。他们就这样看着海面潮起潮落,那呼啦呼啦的声音,能把一切烦扰都盖过去。
很久以后,她说:“谢谢你安慰我。”
程烨然笑了笑:“我其实也是在安慰我自己罢了。”
许知蕴的思绪逐渐聚拢。她感觉自己没那么醉醺醺了,但还是将脑袋搁在程烨然的颈窝。她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