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不禁蹙眉:“难道,是我们二人想多了?”
宁不羡沉吟不语。
她觉得,自己应当没有想多。
依照上辈子的时间推算,萧家人应该已经与落魄的弘农杨氏族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
她拿上辈子的自己去理解萧姨娘。
首先,她们这类人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明明是男人的过错,却偏偏不敢也不能与之计较,咬碎满口银牙,仇恨却全去了与自己同样挣扎在男人掌中的另一名女子身上。
萧姨娘是定然把云棠的死全算在了夫人一人头上了。
若是要报复夫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宁恒将夫人休下堂了。
而能让宁恒能够下定决心,不惜得罪西北老丈人也要休妻下堂的,定然是在朝堂中能够与西北军产生同样影响力的家族。
两辈子,萧姨娘能够认识的,也只有已然落魄了的弘农杨氏。
皇帝要弹压那些助他夺位成功的老功臣,以及京中的望族,便不得不扶持曾在前朝辉煌一时的陇西旧贵族。而杨氏为了重回前朝鼎盛,必然会对与在朝中有实权、且能把控五品之下官员升降去向的吏部尚书的联姻,十分感兴趣。
她笃定,萧姨娘复仇的宝,是押在了杨氏女身上。这辈子想来她没了儿子,能把老子拉来,那也很不错。
轿夫们跟踪不到,那说明此事要么还在未入实地的暧昧期,要么就是,宁恒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请了旁人去替他私下约见杨氏。
宁不羡在心内暗叹,若是没有重活一世,知晓未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到萧姨娘的算盘的。
她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坐以待毙是不行的,得去堵人。
夫人目标明显,显然不能去,那么……
“我去帮夫人探探。”宁不羡笑着起身。
宁夫人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羡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废话,宁云棠死在她的定亲宴上,仇恨也不光只拉了夫人一个人,她也没好到哪儿去!再说了,她这都当打手抱了夫人两轮大腿了,将来大腿要是不幸折了,她这个狗腿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但她只轻轻一笑,开口诱哄道:“夫人,您还记得去年这时,父亲在府中举办樱桃宴吗?”
宁夫人一愣。
去年盛夏,宫内赐下一篮洛阳进贡的樱桃。宁恒为了与众亲友分享这份荣宠,便在家中开了一场盛大的樱桃宴。
一篮宫赐樱桃,计数共三十八颗,宁恒为到场的三十二名宾客每人准备了一颗,剩下的樱桃,他自己留下了三颗,余下三颗樱桃,云棠一颗,夫人一颗,许姨娘与萧姨娘共分一颗。
“当时,萧姨娘不想同许姨娘共分那颗樱桃,便吵吵嚷嚷的,一路闹到了您跟前,最后许姨娘服了软,没吃那颗樱桃,原本也只是因为天彩嘴馋想吃。后来,萧姨娘吃到了那颗完整的樱桃,您为了天彩高兴,就把您的那颗送给了她。但其实,那些樱桃,原本三十八颗……应该是够每个人吃的,但为什么最后却有人吃到了,有人没吃到,有人为吃不到打了起来呢?”
宁夫人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不羡……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宁不羡却不停,反而含笑道:“若当初分樱桃的人是云裳姐姐,怕是连不羡也能尝上一颗呢。”
“你凭什么觉得,云裳能够成为分樱桃的人?”宁夫人眯起眼盯着她,“不羡,你这么聪明,我怎么确定,你不是想尝上一颗,而是想一个人独吞所有的樱桃呢?”
宁不羡手臂一摊,福了一个大礼:“不羡孑然一身,所谓搏未来的姻亲,也不过是旁人一句话就能决定。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可能成为分樱桃的人,既然如此,谁能给我樱桃吃,不羡就愿意为她奉上一切。”
宁夫人蹙眉,自古家业由嫡长子继承,嫡长子分完后,其余嫡子、庶子平分剩余田产、地产。而对于女儿来说,无论嫡庶,所分皆不过脂粉首饰的多少,莫说比嫡长子,就是比之其余兄弟,也是天壤之别。与其为着父兄指缝里漏下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胭脂水粉首饰争得你死我活,不如去抢他们的土地田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千百年来,从未有过敢肖想这些的女子,宁不羡此时如此煽动,绝对称不上居心纯良。
宁夫人早看透了她这点,冷声道:“呵,比起相互争抢剩下的三颗,女子想要自己去分那篮樱桃,难如登天。”
“可云裳姐姐不是白身,是陛下亲封的户部主事,是女官入前朝的第一人,若是她想,也未尝不能成为这古今第一个分樱桃的女子?”
宁夫人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最后,终于正视向她:“事成之后,你要什么?”
宁不羡微笑颔首:“不羡想要的,唯云裳姐姐分下来的樱桃罢了。”
萧家当铺
“姑娘,此处便是萧家当铺了。”阿水拉住前行的马车,掀开帘子,对里间的宁不羡说道。
宁不羡掀开车帘。
她向宁夫人表完忠心之后,夫人给了她一辆自由行动的马车。
宁不羡让阿水驾着马车,去了萧家位于京城的一家当铺。
萧姨娘是通房出身,原本家中十分贫穷,靠着女儿攀上宁恒,又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稳固地位后,萧家借着萧姨娘补给的钱,开起了当铺生意。虽说生意时好时坏,她娘家父兄也没什么做生意的本事,但却依旧靠着宁恒与尚书府的裙带关系,在京中渐渐壮大。
上辈子,宁恒死后,萧姨娘和宁云棠执掌宁府,萧家当铺在这两人的庇护下成了京城内有名的扒皮户,强当、强倒之事层出不穷,在那时的萧家当铺里,一块上好的汉白玉佩只值一两,好人家的姑娘可以强作贱籍,几两银子就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