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瞧着天色奇道:“我不过是借着着凉一事支开纪烨煜,也好清净清净,姑娘为何不问缘由就愿意留下?”
姜藏月眼眸淡淡:“等人。”
天空中惊雷炸响。
这样阴云滚滚的昏暗和十年前何其相像,幼时她常听人说起,边城有长安侯镇守,长临就永远不会吃下败仗。
父亲每每都能从边城带回捷报。
这时大哥二哥就会跟她讲父亲率兵追击蛮夷的事迹,深入蛮夷还能全身而退。
后来在她小小的心里就种下一个信念,她天真认为父亲永不会败。
永远不会。
姜藏月看着这场大雨,像是当年的事情重新席卷她的视野。
她一个人藏在尸堆里,只听得那冰冷无情的圣旨,还有人在说:“这天下就没有不觊觎帝位又狼子野心的武将,长安侯与边城蛮夷周旋数年,他也是人如何能没有私心?”
小小孩童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雨湿透了她全身,她蜷缩着,没有出半分声音。
这一刹那间,若是有人看见她,便能看见那犹如恶狼的目光。
“姑娘是在等殿下了。”
芙蓉了然,她声线有些飘忽在耳侧响起。
“幼时太子殿下被帝后教导得很好,很受朝臣喜爱。”
“后来武安国破,殿下亲眼看见帝后被吊死在房梁上,火焚之后接连半月的大雨早已让尸体高度腐败,我当时只听人说殿下提着灯笼一个人在殿中站了很久很久。”
这一刻天地很静,似乎只剩下雨声。
“这些年走不出来的何止我一个人。”
“殿下只是从不曾放在明面上罢了,他没有退路,长临亲自为殿下带上了镣铐。”
姜藏月沉默。
屋外风雨更重,屋内灯火通明。
随着大皇子府外的嘈杂声。
有人踏进了内院。
芙蓉让人掀开门帘,姜藏月跟着看过去。
他着一身雪白绣鸾鸟长袍,撑着桐油伞,一身携风带雨立在门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如松英逸。
灯烛照亮他白皙肤色,他含笑将伞往旁侧倾斜,越走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两人相距不过半臂。
芙蓉瞧见没旁人,便挂着宁静的笑意行礼:“殿下若是有话跟姑娘说,尽可放心说就是。”
纪晏霄收了伞,那筋骨漂亮的手背往下,尾指上朱砂痣分外勾人,他颔,随即看向姜藏月笑得沉静:“姜姑娘放心,大皇子今夜回不来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
姜藏月便知道了什么。
他略微低头,笑意温柔:“姜姑娘跟大皇子妃相谈甚欢。”
芙蓉识趣退了出去。
姜藏月淡然:“不过是打探一些事情。”
纪晏霄点点头,黑沉沉的眼眸无声凝视向她。
片刻,他咬重字眼,着重强调:“原来如此。”
“那我也有事情与姜姑娘相商。”
“好。”
二人双双上了马车,芙蓉出来得迟,只见纪晏霄伸手将人扶了上去。
这样的亲昵是从不曾展现在任何人身上的。
芙蓉觉得自己现了什么更确定的秘密?
。。。。。。
马车一路向着宫廷方向驶去。
雨这会儿已经停了,天色昏暗间也漏下几缕薄光,地上的水被马蹄毫不犹豫溅过。
安乐殿内,处处水洼倒映着磁青的天穹。
廊檐下的长耳兔今年又下了不少小兔子,雪白一团,看着分外喜人。零零星星的宫人在打扫着殿中的屋檐角落,忙碌又有条不紊。
姜藏月跟着纪晏霄踏入内殿时,外头起了风,满初正吩咐人:“去几个人将灯笼点上,别让主子瞧不清路踩滑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