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年很守信用,给小护士带了一碗饺子。
“你这饺子,真的是自己包的么,怎么跟门口水饺店一个味道。”小护士嘴巴鼓鼓的问道。
“可能我的手艺已经可以出摊了吧。”姜年笑了笑,没有继续再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回到了病房。
看着窗外星河,已经是快要凌晨了,冬天的夜晚没什么好看的,不像夏天那样的繁星点点,只有一轮孤月照在窗台。可惜,今晚连孤月都看不到,只有马路上一排排白色的路灯,和医院里灯火通明的房间。
姜年坐在床头,数着马路上的车辆,这里不能算安静,时常会生拥堵,即使在夜晚,也会有很多很多的车子。失眠已经是常态,但是今夜的他,不只是失眠。
人最怕在自己身上生过的事情,又在自己眼前生一遍。他十分清楚,依靠少年一个人的工资,连配型都做不了几次,一次配型是四千元。移植的费用大概在三十万左右。这世上哪有疾苦,不过是穷困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2
姜年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小护士还特意给他送了朵纸花儿,告诉他要回家好好养伤,不要再把自己弄伤了。姜年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觉得,眼前这个小护士,以后一定是最优秀的人。
赵志明开车来接的姜年,一见面,赵志明就开始骂骂咧咧。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玩的东西,飙车,那是你该玩的么?”
姜年将头扭过窗外,没理他,今天的阳光,给人的感觉灰蒙蒙的,好像冬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感觉。
可赵志明没有因为姜年的沉默就放过他,而是继续唠叨着:“你撞了就算了,还一声不吭,哥们儿真没把我当兄弟啊。”
“我说,你烦不烦,怎么跟个女的似得,我又没死,通知你干什么。”姜年没好气的说道。
“你小子嘴还挺硬,行,牛舌就别吃了,等会请你吃点猪蹄,吃哪补哪。”赵志明乐呵呵的说道,自从姜年搬家之后,就没怎么见他过他正常过,今天看起来还不错。
“先不去吃,接两个人,我给你指路。”
“谁啊?还得姜总去接。”赵志明打趣道。
“你别管,去了就知道了。”姜年找了个舒服姿势靠在座椅上,感受着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暖洋洋的。
二月正是梅花开彻的时节,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当然,没有精心种植过的梅园是看不到这样的场景的,不过,红墙公寓旁,一树梅花,开的正好。今年的春来的比较早,天气回暖比较快,所以梅花开的格外的艳丽。
姜年看着梅花,有些愣神,他好久没有看过开的这样艳丽的梅花了,因为开在早春末冬的花,一般都被那余下的北风,吹得四散零落,多有漂泊憔悴,很少如四月桃花梨花一般,在春日的微风里开得艳丽。
少女坐在车里,看着少年不停的搬运着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塑料袋药品,一些日常用品,被子被姜年扔了,脏兮兮的。
少年跑上跑下,少女睁着大眼睛,在车里看着哥哥脸上洋溢的笑容,她也很开心,不过并不是因为开心有大房子,而是因为哥哥开心,她的世界本就不大,疾病占去了大半,剩下的只有眼前一直陪着她的少年了。
4
少年好像认识很多人,或者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他们很热情的跟少年打着招呼,人间不是灰蒙蒙的,你做的事情,即使微小,也会迎来很多人的尊敬。
“小李,就走啦?”
“诶,走了,徐婶多保重,谢谢你照顾小南了。有空我回来看您,有什么事儿我帮的上的,您就给我打电话。”少年笑着跟那中年女子告别道。
“唉,咱们都是一路人,什么谢不谢的,小南的病能好,就算好了,也算为我家老谢积德了。”徐婶说起这个,总归有些落寞伤神。
“小李啊,走了不就不要回来了,你还年轻,多走走,多看看,去哪里都可以,可千万不要再回来了。”一个头点白的中年男子蹲在院子里,抽着烟,开口说道。
“谢谢了贺叔,再见。”少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道谢后,轻声道别。
还有许多人,站在走廊阑干旁,站在院子野草旁,站在红墙窗沿旁,看着少年的离去,他们好像在每一个人离开时,都会出来送一送,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一别就可能,再也不见了。
这里的许多人,都是跟少年一样的情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十分中肯,他们负担不起医院住院的费用,可又必须频繁的前往医院,这栋便宜的公寓,便成了他们第二个家。还有许多人,房子也卖了,对于他们来说,跟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回家了。
姜年想到了兰望凝的那篇颇受争议的毕业论文——《医疗展是否促成社会稳定》看起来不像是个临床医学该写的论文。
简洁明了,治病救人,是否只存在治病,不存在救人,一场病是一个人的事情,却让却一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人类处在一个医疗水平与医疗费用不成正直比的时代,简单来说就是医疗资本化。她在文中大骂现代医疗是人血馒头,用五代人到七代人的生命来做实践。她的观点太过于极端,只是初稿就和徐教授产生了巨大的冲突,也是造成她背井离乡,出国深造的原因之一。
论点肯定是错误,是理想主义和初入现实产生的巨大碰撞而诞生出来的错误论点,不过也足够让人停下来,慢慢想一想,想一想怎么抨击这个论点。
5
姜年看不得这些东西,所以他一个人站在梅花下,看着梅花漫漫。赵志明一开始还进去帮少年拿东西,可当他看到每家每户的窗户里,都坐着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或者是病态苍苍的人,他也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让他看见,他可以冷血一点,可一旦看见了,黑白无常来了也要心疼一阵。
“弄好了?”姜年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向少年确认道。
“弄好了哥,谢谢你。”少年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他好像从来不会悲伤一样。
姜年点点头:“行,赵总,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