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传来一阵起哄声,有人回答:“来晚了,刚走了。”
一旦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害羞了,又问了其他几个名字。
坐在窗边的女生收拾好书包站起来,砰的一声拉上了窗户,引得男生们不满地尖叫。
她挂上黑色的耳机,戴上宽大的卫衣帽子,脸隐在帽子里,只露出清瘦白皙的下巴,他分明地看清她的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无聊。”
愣头青们只是虚张声势,都敬畏有个性的人,她走出门,刚才还抱怨着“这谁啊,这么嚣张”的男生们一时没有一个敢去拦她,沈皓看着她抓着书包肩带走过面前。
同桌说:“皓哥,你的贺卡叫什么夕写的来着,我帮你问问。”
沈皓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女孩偷偷伸出手,捂住了胸口的校卡。
他笑了笑说:“别问了,无聊。”
他转身回班去拿书包,门口那一群人也跟着散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却是第一次确认她的名字,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有什么在心中破土而出。
喜欢是什么?他的第一个回答是想要了解。
番外:钓月光(二)
沈皓出了校门,骑上藏在附近小巷里的摩托车,很快追上了骑自行车的许宁夕,他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出了城区往镇上去。
上高中以前,他一直生活在安南镇,沈明轩是渔民出身,年轻的时候出海打渔当过水手,后来才开始搞工程,老人不推崇什么精英教育,只关注他的成绩和品行,对他的生活抱着一种散养的态度。
回到父母身边前,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学习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着花不完的零花钱。
他的个子已经蹿得很高,长出了喉结,嗓音也变得沉稳,四肢肌肉强健有力,戴着头盔骑摩托从来没有交警拦他。
出了城区,路上开始冷清起来,偶尔见到几个行人也都低着头将脖子缩围巾里匆匆赶路。前段时间,凤城出了一起恶性案件,附近高中的一个女生周末放学后失联,过了几天尸体才在荒郊野岭被找到,听说是搭乘野摩的回村时遇上了图谋不轨的司机。
风言风语很快在城里传开,一些细节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有人说女生被找到时全身赤裸,肠子流了一地,也有人说那人不是第一次犯案,专门找穿校服的女生下手。
大家都不再穿校服,老师们特别告诫没有家长来接的同学下了晚自习要结伴回家,男生们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纷纷自愿承担起护花使者的任务。
沈皓偶尔会在回去路上碰到许宁夕,她总是一个人骑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个人后面,有同学经过时会同她打招呼,别人看她没有要聊天的意思就去追大部队了。
她像一只离了群的游鱼,很好认。
今天她好像没跟上大部队,寂静的村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天上飘着细小的雪,隔上很远一段才有一个路灯,她骑着车,瘦弱的身影隐入一段黑暗又出现在下一段光明。
进入村道路面变窄,一阵猛烈的横风吹过,把她吹得有些歪斜。他跟得近了一点,开了远光车灯,橙黄色的灯柱带着轰隆的引擎声将黑暗扫得支离破碎。
许宁夕本来专注地听着歌倒不觉得两旁的黑暗害怕,猛地被灯光一扫,想起学校最近的传言,脚下蹬得越发卖力,身后的灯柱像一条锲而不舍的小尾巴,固执地将她纳入其中,她开始慌了。
沈皓也发现他靠近一些,她就骑得更快了,他猛地骑到她身边,放慢车速,想要和她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掀起防风面罩,许宁夕又一溜烟骑走了。
他这才明白,他正投入扮演的英勇骑士被人当作居心不良的坏蛋了,他急得刹了下车,车比他还急,打了个滑带着他摔进了路边的稻田。
车压在他身上,他一时爬不起来,好在他穿得多,倒没觉得疼。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祈祷着许宁夕这时候已经跑远了,让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地里调整一会儿羞愤欲绝的心。谁承想一个脑袋从路面上方钻了出来,喊道:“你没事吧?”
即便知道隔着头盔她肯定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他还是倔强地捂住了面罩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忘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见他没反应,许宁夕急得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直到警察和120救护车一起来了,医护人员把他抬上了救护车,他才撒开紧紧抱着头盔的手,像极了被当场抓获后不敢见人的嫌疑犯。
许宁夕倒没和警察提到被尾随的事情,毕竟大家都在一条路上走,她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意图不轨,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等警察来了就回家了。
警察核对了身份发现沈皓还是个未成年小屁孩,也没多盘问,拉到医院后联系了家长。车祸只让他受了点皮外伤,更重的伤是在被沈明轩领回家后受的,连车也给没收了。
沈皓趴在床上,觉得最受伤的不是屁股,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他咬死摔进田里是因为路太黑了还打滑,沈明轩隔天给镇上捐了一笔钱,沿途的路灯全都换上了高亮度的led灯泡,危险路段也上了护栏。
他对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蠢事,还躲了许宁夕好一阵,生怕她看见他会联想起那个冬夜里摔进田里的傻子。
第一次想逞英雄就出了这么大的糗,这让他耿耿于怀了好久。一开始他只是想谁会喜欢一个傻子呢?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寒假过去了,春天来了,他才后知后觉开始思考他为什么要考虑她喜不喜欢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