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夕回望,沈皓红着脸移开眼,他挥舞着的手臂的毛衣袖子上有几撮毛球,是盛大梦境中的一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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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起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许宁夕露出一个笑容,比旁边人家窗户透出的光更灿烂,她说:“我懂了,林云起,你从来没有爱过。”
“对,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林云起不甘示弱。
许宁夕向前一步,望向他晦暗的眼睛,“不,你听错了,我是说,我想,你从来没有爱过。”
“如果你爱过,你就会知道,在爱人面前,难以自满,常常自卑。”许宁夕又向前一步,林云起后退。
“我觉得离他最近,最窃喜的一次,是我发现他穿了一件起了球的毛衣,让他的存在突然变得真实。我曾阴暗地想,如果他的家境不那么优越,或许我就敢喜欢他了。我渴望他共情包容我所有的阴暗,但更渴望他永不跌落神坛,永远幸福,永远耀眼。”
直到林云起退无可退,许宁夕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云起发起反攻,“不过你的确不是他,因为即使我那时候肤浅窘迫漏洞百出,他也从来没有令我难堪过。”
“还有,你不觉得很矛盾吗?你既不相信我真的爱他,又觉得我真的把你当作他的替身。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是不是故意在咖啡店外面等我。”
“是。”
“你就料定我会追出来?”
“我也没有把握。”
“要是我没出来呢。”
“你总会出来的。”
“你是不是故意搬来我家旁边的。”
“是。”
在他紧握她的手,逼她认清他不是沈皓之前,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颤栗着,想闭上眼睛,如果他要吻她,或许她不会拒绝。
她十分清楚两人之间的区别,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无法控制地渴望他就是他,她有一瞬可耻的悸动。
可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她是被激怒的小兽,被羞愤冲昏了头,此刻控制不住要反咬猎人一口。
她必须报复他的步步紧逼的轻慢,让他明白她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那你岂不是也对我心怀不轨,我为什么不能拿你当替身。”许宁夕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她踮起脚尖,掰过林云起的脸,狠狠咬上了他的唇,直到血腥味在齿尖蔓延开来。
既然他要剖出她的真心,她也必须让他明白什么叫切肤之痛。
许宁夕推开他,满意地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和通红的眼睛,舔了舔嘴唇,“我们扯平了。”
:你是不是想赖上我
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如果想要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离场,许宁夕提醒自己必须头也不回。她踩着高跟鞋飞快地跑出了巷子,留下黑暗中的一片慌乱。
这条小巷竟是一条难得的捷径,穿过密集的居民区,许宁夕看到熟悉的街道,离小区已经不远。
她不想回家,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是该就此道别,还是若无其事应对下次不期而遇。
她的勇气是回合制游戏中的消耗品,针锋相对的紧张刺激很快退却,空荡荡的寂寞感爬上心口,她开始明白电影里那些角色为什么会将敌人视作挚友。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江佳辰打了个电话,冗长的嘟声后无人接听。
当前最要紧的是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酒精不是她的惯用选项,口袋里此刻没有烟,举目四望,许宁夕走进了一家私人影院,随便选了个上榜的喜剧片,笑着笑着睡着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被一阵电话振动吵醒。
她的头有些昏,分不清是电影里还是电话那头吵得很,又眯着眼睛看了看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喊她夕夕小姐。
许宁夕疑惑地应了一声,这样别扭的称呼一般只有江佳辰才会喊得起劲,那边的男声又说,她的朋友在酒吧喝醉了,请她来接。
得到指令的许宁夕起身套上外套,去酒吧找江佳辰这件事,大学时候她常干,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在并不愉悦的社交场合想要先行抽身却又不好意思直说的时候,江佳辰就会装醉,让酒保给她打电话。
她装模作样把她从酒吧搀出来,两人再打车去夜市吃串。
许宁夕之前不明白江佳辰为什么喜欢酒精,直到她现在发现睡觉没用。喝酒像是失意之人的某种转运仪式,喝完一切未必会变好,但是不喝的话总感觉还不会变好。
她想去捞江佳辰的时候顺便喝一杯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对着镜子抹了个烈焰红唇,扮刚下晚班的都市丽人。
照着酒保发来的短信许宁夕到了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门口,这儿曾以卡颜接待的噱头上过热搜。
这个点正是人挤人的时间,水泥灰墙上开了个小门,门口俊男靓女们排着队等着迎宾小哥颁发通往另一头的许可证,像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赶去霍格沃茨的列车。
许宁夕绕过人群直抵门口,被小哥拦住。
“要排队。”
“弟弟,我注意你半天了,就是想找你要个微信。”
许宁夕眨眨眼,小哥犹豫了两秒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的二维码。
许宁夕摇摇手指,“你点错了。”
她的手指在小哥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点开收款码,笑着说了声“姐姐扫你哦”,爽快地按下一个数字。
小哥的脸有些红,侧过身,为许宁夕打开光怪陆离世界的传送门。
这里说是酒吧,还不如说是夜店,猛烈的音乐炸得许宁夕耳朵疼,心脏跟着鼓点怦怦作响。
她围着各个卡座兜了一圈,没找到江佳辰,只好拨通了刚才那个的电话,不远处一位男营销举着电话对她招手。